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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54:32 作者: 迷幻的炮台
如今董貴妃掌後宮,皇后回宮不久自是比她矮一頭,貴妃倒在潮景帝面前表現地落落大方,先是將自己得來的東海明珠獻給皇后,又願意將協理六宮之權還給皇后,邊笑邊半帶抱怨地嬌聲道:「自從陛下將後宮的事全交給臣妾,臣妾可再也沒睡過一次安穩覺呢。」
蕭韞輕撫掌心,莞爾道:「貴妃若覺得精神不比從前,朕將朕身邊的人派給你做幫手如何。」
董貴妃眼波流轉,叮噹鐲隨著手腕發出清脆碰撞。
從家宴開始起,皇帝的身體便傾向於右手邊的那位,開口後又屢次將視線放在遂鈺身上。
遂鈺臉色微變,董貴妃心下瞭然,裝作不明白的模樣好奇道:「——陛下身邊的人?難不成是陶公公?」
蕭韞:「遂鈺。」
「臣在。」遂鈺不卑不亢起身行禮抱拳。
「朕准你入後宮之權,每隔半月去貴妃那領些差事。」
遂鈺面不改色沉聲道:「臣為外男,入後宮恐遭人非議。」
「無妨,你幼時在宮裡長大,沒有誰比你更熟悉後宮的路,為貴妃分憂解難,朕要找個能信得過的人。」
未及遂鈺繼續拒絕,皇后開口道:「遂鈺公子雖在宮裡長大,但後來隨著太子前往太學求學居住,如今已然離開後宮多年,陛下倒不如找內務府總管,臣妾記得那總管也是宮裡的老人了,辦差想來是格外順手的。」
貴妃:「皇后娘娘,內務府那些奴才哪能有陛下身邊的御前行走安排妥當,遂鈺這孩子與鶴辭一同長大,辦差能力都是你我看在眼裡的。」
「陛下,臣妾謝陛下割愛。」
說著,貴妃起身盈盈拜倒。
就連遂鈺自己也分不清,他究竟已經離開後宮進入前朝,還是從未走出過大內。
蕭韞是個掌控欲極強的男人,因此遂鈺很少在後宮走動,即使他知道他不會與後宮的女人發生什麼,但畢竟是男人,男人與女人站在一起似乎就是比男人與男人順理成章。
這是嫉妒心嗎?
遂鈺想過,但這種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
如今蕭韞肯讓他隨意進出,想必是不在乎的。
遂鈺重新回座,轉眼發現蕭鶴辭正望著自己,他微微歪了下腦袋露出疑惑的表情,蕭鶴辭搖頭,表示此事貴妃並未與他商議。
宴散,遂鈺在蕭韞隨口詢問太子妃在宮裡是否習慣的時候,趁機溜出凝露殿,叫住孤零零往外走的五公主。
「身邊的嬤嬤呢,怎麼沒跟著?我記得你來的時候還帶了四個侍女。」遂鈺快步道。
蕭稚原本不打算回頭支應,聽是遂鈺的聲音,她稍緩腳步等遂鈺追上來,兩人已繞過一處拱門,踏著鵝卵石的小徑抄近道前往植被深處。
這是去御花園的路,蕭稚小時候不開心時便喜歡去御花園。
御花園有一處亭台觀星極佳,月光隱匿時,群星緩緩浮現,璀璨點綴深幽涼夜。
遂鈺說:「如果想哭的話——」
倏地,蕭稚回身撲進遂鈺懷中,雙手緊緊攥住遂鈺衣襟,肩膀顫抖,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現除了哭聲,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她回大都後,屢次回憶起小時候在三皇兄宮裡與遂鈺的初次見面。遂鈺坐在廊下背詩,脊背挺得很直,立即讓蕭稚想到雪夜中蒼翠的青松。
如今青松已經比她個子還要高了,明明那個時候弱不禁風像是永遠都長不大。
「阿稚,沒有人能永遠留在過去。」
遂鈺喉頭滾動,輕聲。
作為公主,蕭稚必須承擔她該扛起的那部分責任,於情於理,似乎都沒有逃避的理由。
「我們都已經長大了。」
「蕭鶴辭是太子,我是御前行走,你是。」遂鈺深吸口氣,強行按耐心中的怒火,繼續說:「今日在御書房所見的摺子中,有一道是你的。賜五公主封號為璽嘉,良田千畝,另賜封地,擇日冊立。」
璽嘉大多為長公主所用,蕭韞將五公主捧得這麼高,即使遂鈺不當說客,來自皇帝的劍鋒也已經指向公主府。
和親,生。
抗旨,死。
潮景帝膝下子嗣不多,給予公主的父愛便更多些,倘若他涼薄,那麼蕭稚便不會像現在這麼痛苦。
她泣不成聲,源頭是蕭韞與皇帝身份的瞬間轉換。
「為君者,自當為萬民之表率。」
「阿稚,他是皇帝。」
遂鈺將手掌放在蕭稚後背輕拍,蕭稚的哭聲停滯了一瞬,緊接著是更洶湧的委屈。
情緒釋放是件好事,但也會同時感染那些定力不佳的人。
當遂鈺覺得自己不是這種性格時,裹挾著草木香的輕風拂過,他發覺自己眼角微涼,短暫閉眼控制心中湧起的酸澀,遂鈺將目光投送去更遠的地方。
他是在勸蕭稚……還是自己。
或許都有。
他想告訴蕭稚的,全是他真正走進玄極殿後的肺腑。
皇室大內像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獸,吞噬著所有人的青春,粉碎著原本是這世間最美好的感情。
好像大家都會變成冷漠無情的人,只顧利益,渾然忘記青春年少許下的願望。
荒唐的念頭陡然從遂鈺心間騰起,遂鈺待蕭稚再也哭不出,抽噎著整理情緒時,捧起女孩的臉頰認真道。
「阿稚,我們私奔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