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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54:32 作者: 迷幻的炮台
皇帝遙望遠處山巔逐漸泛起的橙紅,說:「我們去山頂。」
「嗯?」
蕭韞抱著遂鈺向前走了幾步,略一沉吟後又將遂鈺抱回房間,他站在衣架前說:「帶披風嗎?」
遂鈺點頭如搗蒜:「帶帶帶!」
「再靠近一點,我夠不到!」
蕭韞向前挪了挪,遂鈺伸長手臂還是抓不到自己的披風。
他在蕭韞懷中不好使力,蕭韞又明顯一副不願將他放下的意思。
更加靠近遂鈺的披風自然也有,但黑金之中繡著龍紋,那是蕭韞的氅衣。遂鈺抬眼看了看蕭韞,蕭韞面無表情地催促他快些,再不動身太陽就要升起了。
遂鈺無聲憤怒,想看日出就自己去,憑什麼要帶上我!
他迫不得己將蕭韞的氅衣從衣架中抽走,抱緊懷中大聲命令道:「跑快點!」
……
他們離山巔不遠,不過日出只是一瞬的事,抵達時太陽已經露出大半了,遂鈺被蕭韞放在最大的那塊石頭上,身下墊著氅衣。
他一半披在肩頭,一半墊著雙腿。
來的時候沒穿鞋,他氣憤地沖蕭韞發脾氣,蕭韞幫遂鈺攏了攏長發,從腦後拆下束髮的玉簪。
「陛下今日如此反常,叫臣不得不惶恐。」遂鈺說。
蕭韞:「明日回宮如何?」
遂鈺願意待在國寺並非喜歡這裡的自然,他是那種不太願意動彈的性子,山間什麼都好,但來回行走過於迂迴曲折。
夏日的蚊蟲又多,他已經被叮的煩不勝煩,盼望早日回到玄極殿過清涼日子。
但國寺卻有一點極好,來往僧人會稱他一聲施主。
讓他忘卻那些遂鈺公子或是南榮大人的身份,在這裡他只是他,是即使沒有姓名卻也能很開心的生活。
蕭韞話中的如何通常只是字面意義上的禮貌,他早已在心中盤算好了一切,將話說出口只是通知而已。
遂鈺慶幸自己現在在蕭韞這裡還能得到皇帝本人的親自通知,許多被皇帝厭棄的妃嬪只能得到內監冷漠的對待,他們傳達皇帝的旨意,通常還帶著某些責罰。
後宮裡那些女人,包括董貴妃對遂鈺的針對並不強,無非是男人不能生孩子,即使盛寵,過不了多少年容顏老去,他總會被皇帝拋棄。
遂鈺總在想,自己被皇帝厭棄後,是否就能重新開始屬於自己的生活。
但成為御前行走後,他忽然意識到,恐怕只有一步步走到就連蕭韞也不得不重視的時候,他才會真正地正視自己。
然而那太難了,在他行動之前,蕭韞便會將他防的滴水不漏。
遂鈺說:「陛下先前賜了臣宮外的宅邸,臣想多休息幾日,抽空回去看看。邀請一些與臣交好的書院學子,算是喬遷之喜。」
日光燦爛地落在他身上,遂鈺用氅衣遮擋刺目的耀眼,他偏頭看向皇帝。即使是被太陽照射,皇帝的雙眼瞳仁仍舊是如陳年的墨般深邃漆黑,遂鈺讀不懂他的情緒,只能沉默著等待他的回答。
許久,蕭韞說:「一路磕頭上山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遂鈺已經告訴過蕭韞了,他在祈福家族平安。
但他不介意再氣蕭韞一次。
蕭韞的手指搭在他的肩膀,拇指觸碰遂鈺的側臉。
遂鈺一字一句地答:「祈禱鹿廣郡平安,南榮氏昌盛,我能儘早回到父母身邊。」
他的膝蓋在逐漸痊癒,然而傷口恢復的過程難捱,他意志不堅地想撓,奈何蕭韞看的緊,他沒有機會用手碰傷口。
不知為何,此時竟無端似被人刺傷般作痛,如同瞬時蔓延的潮水,骨頭與皮肉各疼各的,凜冽的灼痛令他臉色瞬間蒼白,額前汗意密布。
他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他和皇帝的關係不為人所見,遂鈺只能趁此時機向蕭韞多討要些東西。
畢竟他那些大好前程早在出生時便被打碎,或許蕭韞對自己的縱容是因為虧欠或者愧疚,但誰會讓愧疚化作占有某個人的欲望。
遂鈺不理解蕭韞,覺得他荒唐而又矛盾。
或許帝王之愛本就如此,涼薄而來去迅速。
日出固然好看,卻是轉瞬即逝的景致。就像後宮中的寵幸,日日有人送進玄極殿,卻也日日有人坐在冷宮哭泣。那副光景不知重現多少次,熬出頭的人寥寥無幾。
遂鈺無聲輕嘆,不再將注視遠方,他向蕭韞敞開雙臂說:「我沒穿鞋子,抱我回去。」
蕭韞微微詫異,按照遂鈺平時的習慣,他大概會直接光著腳下山。
皇帝笑道:「好。」
皇后的住處被原封不動的保存,遂鈺沒讓人將經書送回去。他貼心地想,皇后回宮自然是沒時間做這些清淨事的,再說蕭韞不是說住持格外寶貝那些聖僧孤本,好東西自然要留在虔誠的人手中。
玉羌再取皇后貼身之物時,遂鈺站在門口雙臂環抱,笑道:「玉羌姑姑怎麼又回來了,搬運東西這些事自然要交給下面的人去做,怎好勞煩您大駕。」
玉羌被遂鈺堵在門口進入不得,重新著回掌事姑姑的宮服後,氣勢自然與青衫麻布時不同。
她在院中揚眉道:「遂鈺公子受陛下寵愛是不假,但回宮後侍寢少不了向皇后娘娘請安,還請公子莫要壞了以皇后娘娘為尊的規矩。」
「這幾日本官宿在皇后娘娘這,侍寢間陛下許諾將這間房送給我,日後這裡就是我的了。」遂鈺皮笑肉不笑,掌心搭在隨身攜帶的佩刀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