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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52:30 作者: 觀乎
    隋辰片刻後才出聲,嗓音有些沙啞:「可能夠了。」

    安珉繼續靠近,直至貼著隋辰,近得幾乎能撞上對方的懷抱。

    當然,隋辰並沒有抱他的意思,始終機械而僵硬地站在原地。然而或許是安珉的錯覺,隋辰眼裡的藍愈發濃郁,周遭的氣溫也又下降了一些。

    他想以獻祭換取一些利益,但也不想在獻祭的過程中真的被弄死,所以他試著自己掌控一下流程。

    獻祭應該怎麼做?割破掌心,放血到地上嗎?

    不,他自己下不去手。

    安珉想起自己被蛇咬過脖子,心想那種方法應該也可行。

    心一橫,抬手撫摸上隋辰的後腦勺。輕輕一用力,隋辰就順著他的力量慢慢低下頭,彎腰,逐漸向著他的側頸。

    安珉的手都在顫抖,可是他眼下別無選擇。

    抬起下巴,任由隋辰歪頭貼近他頸側。乾燥的嘴唇觸及他皮膚的一瞬間,他仿佛聽見了虛空中鎖芯被鑰匙轉開的輕微聲響,有什麼東西要從門後鑽出來了。

    他這個舉動會放出門後的怪物嗎?

    他輕吸一口氣,顫抖著說:「輕點,別把我弄死了。」

    那兩片嘴唇在他頸間停留了一會兒,他幾乎可以想像出隋辰打量他的模樣,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邪神那無法被捕捉的能力,無所不在地打量他。

    自己就像個失去尊嚴的獵物。

    「我儘量。」

    隋辰的話音落下,安珉就感覺有什麼尖銳的東西猛地刺進他脖子,撕裂一般的疼痛。

    似乎有溫熱的液體從傷口溢了出來,不用想,那是他的血,然而剛一流出來就被吮吸走了。

    血液從身體往外流逝時,是感受不到的,可安珉有一種自己不久後就會被抽成人幹的錯覺。

    目光沒有焦距地盯著天花板,他遲鈍地扯了扯隋辰的頭髮。

    「大佬……留條命。」

    在他話音落下時,手中的觸感忽然變了,柔軟的髮絲忽然變成了冷硬的冰。跟前緊靠著的男性軀體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龐大的物體。

    比人還大,擋住了他全部視野,由於光線昏暗,安珉看了兩秒鐘都無法辨認清楚這東西的形狀。

    然而在這短暫的兩秒鐘內,他的內心被突如其來的驚懼所占據,窺探了不該得知的東西,大腦和心臟都快爆炸了。傷口的疼痛都算不得什麼,他感覺自己就像瀕臨破碎的肥皂泡,存在即脆弱。

    緊接著,他的視野暗了下去,就像是邪神故意不讓他看見一樣。

    安珉又沉入黑暗,茫然無措地任由那玩意兒再一次纏上自己的身體,一圈又一圈,將他裹在裡面。脖子上的疼痛愈發加劇,他冷汗直冒,無力的身體全靠邪神的纏繞才勉強站立。

    ……要死,他這點血哪兒夠邪神喝的。

    眼前似乎又出現了茫茫白雪,他冷得發抖,開口時舌頭都快凍僵了。

    「隋辰……」他還是叫了那個自己取的人類名字,「你適可而止。」

    脖子上的冰離開了。

    身上纏繞著的東西也變回了人類的觸感,一雙手生硬地摟著他。

    視野逐漸恢復,安珉對於邪神隨意操控自己視力這件事又感謝又恨。

    在剛才看不見的那一刻,他明白過來自己夜盲症為什麼不治而愈了。

    全是拜邪神所賜。

    他一開口,只能用氣音說話:「我倒真要感謝你了。」

    隋辰從他肩膀上抬頭,緩緩放開他。

    「感謝是人類之間常說的,我們的關係,不需要說。」

    真理直氣壯啊。安珉被氣得笑了一聲,有氣無力的。

    視力逐漸恢復,他隱約瞧見身前一個人影,背著客廳窗戶,輪廓還是他所熟悉的那個隋辰。

    「這就是獻祭了?以前那些人類不是這樣做的吧?」他問。

    隋辰語氣平平回答道:「他們會殺了自己當中的一些人,血放干。」

    安珉忽地打了個冷顫。

    「你不會被放干血,沒有人能這樣對你。」隋辰又說,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恐懼。

    他想問「那你呢」,可是想想又把這句話咽了回去。

    他們的關係原本就是不對等的,自己問了也是徒勞,隋辰要他的命只是一念之間的事。

    安珉伸手摸了摸自己還在疼的脖子,掌心糊上了溫熱的液體。

    「既然你也接受我的獻祭了,是不是該兌現承諾了?」

    隋辰點點頭:「你說。」

    他抬頭,在模糊的人影中大致找到那雙眼睛的位置,望過去。

    「不准再用意識還是什麼能力跟蹤我,不准再窺探我的思想和情緒。」安珉語氣裡帶了點攻擊性,「你不是要當人類嗎?那就當得像樣一些,這具身體就是人類,放下你邪神的身份。」

    安珉心中忐忑不安。他知道自己這要求過分了,但是出於討價還價的道理,如果一開始他不把要求提得高一些,到最後可能什麼也撈不著。

    在他思索下一步要如何討價還價時,忽然聽見隋辰說了聲「好」。

    「什麼?」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視野總算徹底清晰,安珉在這一刻看清楚了隋辰的臉。嘴唇上覆蓋著血液,襯得隋辰更加非人,有些像是妖孽。他想到了山中的精怪,取人性命的艷鬼,唯獨想不到雪山中那種難以名狀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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