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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52:30 作者: 觀乎
    自己現在算什麼,祭品還是信徒?或者兩者都是?那邪神以後還會來取他性命嗎……

    他會以什麼方式死去,放血或者生吞?抑或是將他凍在冰內,就像被蛇捲住一樣肋骨碎裂,五臟六腑都被擠成肉醬,窒息痛苦而亡?

    安珉越想越覺得小命不保,手無意識地摸到頸間,這才想起脖子上的吊墜。

    掏出來一看,的確已經裂開了一條縫隙。縫隙里的木頭依舊是黑漆漆的顏色,很是沉悶,看得人更不舒服了。

    但他已經沒心思去管壞了的吊墜,整個人縮在被窩裡瑟瑟發抖,一半是冷的,一半是怕的。

    這一次是吊墜,下次被碾斷的會不會就是他的脖子?

    安珉就這麼睜著眼睛熬了許久。好幾次他困得實在不行了,都用力掐自己的手臂,左手本來沒有傷疤,都被他掐得青一塊紅一塊。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聽見牆的那邊傳來咚的一聲。

    安珉如同驚弓之鳥猛地彈坐起來,看向房間的另一個角落。屏息等待了一秒鐘之後,又是咚的一聲。這聲響……就像是有人在用腦袋撞牆一樣。

    靠,這堵牆的另一邊不是傅堯的房間嗎!

    他被嚇得緊緊抿住嘴唇,縮到了角落裡。

    然而之後沒有聲音再傳出來了,安珉如臨大敵地等了許久也沒等來任何動靜。

    他更加不敢睡了,為了轉移注意力,心裡默默復盤自己的人生。從出生開始,到幼兒園裡有沒有欺負別的小朋友,小時候有沒有挑食,高中時又考過幾次不及格……一直復盤到此時此刻。

    他也沒作過惡啊……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自己從小到大都很平庸,並且倒霉。平庸是底色,那倒霉就是主題。

    夜盲症,不用說,已經是很倒霉了。

    小學一年級時坐媽媽的自行車后座,腳被卷進去了,他在後面狂喊,他媽卻沒聽見,導致他腳踝處留下一道很大的疤,倒霉。

    初二時正常走路,被打架的人誤傷,摔下台階磕破了手肘,同樣留下了一塊疤,倒霉。

    高考時離心儀學校差了一分,倒霉。

    當然,最倒霉的還是二十四歲時撞了邪。

    當安珉為自己的倒霉命運第十三次哀悼時,天也終於亮了。

    他終於熬到了天明。

    鬧鐘響了,星期二,他還得去上班。

    以前總愛在心裡默念上班如上墳,可現在安珉覺得自己做什麼都在上墳,提前為自己的頭七添磚加瓦。

    在請假和全勤之中糾結了五分鐘,他最後還是認命地下了床。

    去不去上班,他都可能會在某一天被邪神弄死,但不去上班,下個月一定就會被餓死。

    他走出房間,洗漱完之後正好遇上那對情侶出門上班。

    「昨天晚上真的好冷啊,我還以為入冬了,結果早上起來溫度跟昨天一樣。」

    「對啊,好奇怪,我冷醒了兩次……」女方話沒說完就止住聲,看見他的第一眼嚇得往後彈射了一步,直直撞上她男朋友的胸膛。

    「臥槽嚇死我了,我是不是還在做夢啊?」

    男方從後面穩穩地接住了女朋友,聞言看向安珉,也頓時驚住了。

    「我草,你要不要去一趟醫院啊?」

    安珉心想自己這副樣子一定很虛弱,他抬手揉了揉臉,搖搖頭:「沒事,只是失眠而已。」

    小情侶看他拒絕也不好再說什麼,趕著時間出門上班去了。大門剛剛關上,隔壁臥室門就被推開了。

    安珉頓時想起昨晚的撞牆聲,心中警鈴大作,看過去時正好撞見傅堯的眼神。

    太奇怪了,傅堯以前看他的目光沒多少善意,厭惡很明顯。但今天就像是在夢遊一般,眼神和表情里什麼都沒有,一片空白。

    最惹人注目的是,傅堯額頭上那一道血痕。

    ……還真是用頭撞牆啊。

    幸好在傅堯出來之前他就拿了一把水果刀,此刻正背在身後。他不自覺握得更緊,問道:「你額頭怎麼了?」

    傅堯沉沉地看著他,緩慢抬起手在額頭上摸了一把,之後將掌心在眼前攤開,瞥了一眼。

    這一系列動作都很慢,並且透著一股四肢剛出廠的僵硬感,整個人看起來違和極了。

    「這是血,」傅堯停頓了片刻,「嗎?」

    安珉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在剛才的幾秒內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這人的呼吸頻率很慢,和以往急躁的樣子截然不同。

    這是把腦子撞壞了,還是……

    他不敢再深想,往自己房間門口退,一邊答道:「是血,你可能是不小心受傷了,比如說……腦袋撞到了牆?」

    傅堯視線重新投向他,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眼睛,片刻後才開口:「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安珉咽了一下口水:「我要去上班。」

    傅堯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疑惑,就像是聽不懂上班兩個字一樣。

    「你要從這裡離開,是嗎?」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表述?雖然說得也沒錯,但聽起來過於正式了,而且顯得不太聰明的樣子,傅堯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

    安珉沒回答,後背已經碰到了門板,他順勢擰開了把手。

    他的動作很明顯是要躲避,然而傅堯始終站在原地注視著他,不阻止,也不再開口說話。

    他頂著磨人的目光閃身進了房間,火速換好了衣服,又收拾了一背包的行李,準備今天晚上在外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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