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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8:11 作者: 沉筱之
屋內靜下來,粥還很燙,李賢捧著碗呲溜呲溜吃著,時不時抬起眼皮來覷我,目光與我對上,便沖我咧嘴一笑。
我在他身邊坐下,問:「阿賢,你近日可瞧見你世子表哥了?」
他一聽這話,眼中閃過一絲戒備,連連搖頭,義正辭嚴:「三姐說了,不許與昌平姐姐提世子表哥!」
我默了一下,點頭:「好,咱們不提他。」又問,「那你這一年來,在遠南過得可好?」
李賢歪頭想了一想,放下粥碗,不住地點頭:「好,好,滄南比臨岐好,能坐船,能騎馬,能乘車,能到處玩兒!」
我一愣,坐船,騎馬,乘車?李賢這是……出過遠門?
我問:「你去哪裡玩兒了?那地方叫什麼?」
李賢搖頭:「阿賢記不得了,是世子表哥帶阿賢與三姐去的,有山,有水,還有好多人。」
我溫聲道:「你再仔細想想,昌平姐姐眼下得閒,說不定能帶你再去一回呢。」
李賢目色一亮,猛地點頭,擰眉深思一會兒,忽道:「阿賢想起來了!那地方叫淮安,對,淮安!」
淮安。
像是有一雙大手狠狠扼住我的心脈,一時間連呼吸都窒住了。我張了張口,深吸了一口氣,想試著平復心緒,但秋涼直入心肺,寒意在五內翻江倒海。
淮安……
當年母后誕下我,父皇為了保我,下令斬殺了昔淮王身邊所有知道我身世的將領,唯有一名凌姓統領被故遼東王沈葭所救。
凌統領有一名孤女,叫凌霜,後來被沈羽收作侍妾。數年前,凌統領暴斃,據聞他把一份力證我身世的證據交給了凌霜。
去年秋天,沈瓊帶著凌霜,去……淮安取證,得了一副淮王生前的畫作,畫上兩名女子一名年長一名年幼,正是母后與我,一旁題字「亡妻愛女」。
今年暮春,沈瓊拿著證據進京,由凌統領之女凌霜於金鑾殿上舉證,指我乃淮王之女,逼得大皇兄取消我與沈羽的婚約,將我逐出了京城。
我那時還奇怪,戰事已起,各邦各藩人人自危,沈瓊手上既有一個上佳籌碼,為何不早日來京換回沈羽這麼一個百世難得的將才,為何竟要拖足一年?
而今轉回頭來看,竟是全然清楚明白了。
那凌統領只有凌霜這麼一個獨女,必是愛女心切,既愛女,何故要將這麼一個足以致人死地的天家秘辛交到她手中?若凌霜養在沈羽府中多年,手上既有這麼一個燙手的山芋,何故不早日交出來?最重要的是,凌統領是在我出生那年,便被故遼東王救去了遼東,此後再沒回過京師,為保命,他與淮王應當就此斷了來往才對,可凌霜舉證的那副畫上,我分明已是幼女,總不能是淮王在作下畫後,又思及故人,於是專程給避居遼東的凌統領去了一封信,提及有這樣一幅畫吧?
那凌霜充其量只是一個證人罷了,沈瓊之所以拖足一年才來京城討回沈羽,是因為他手上本無證據,他需要從旁人那裡討來證據。
而縱觀這些年,唯一一個拿出我乃淮王之女實證的人,便是昔日養在淮王膝下的楚合。
楚合後來更名顧璃,嫁去了平西,兩年前的冬天,她甚至與李嫣兒一起聯手害我,非但給李賢下催|情藥破壞我與於閒止的婚約,還在除夕夜宴上,指我皇脈不潔,不配嫁給沈三少。
楚合畢生親人盡離盡散,身旁早已沒了可信之人,她又恨篤了我,怕是不願我好端端活在這世上,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必然將那些可以指證我罪孽的證據交給了當時身邊唯一可信的李嫣兒。
我終於明白於閒止為何要以四萬兵為代價,從大皇兄手上換走李賢與李嫣兒了,按下李賢是平西嫡出血脈不表,他換走李嫣兒,並不是因為她是他表妹,為了平西郡主這個身份,而是李嫣兒知道,那些力證我非父皇親生的證據在哪裡。
去年秋天,去淮安,去淮王墓取證的,根本不是沈瓊,而是於閒止與李嫣兒。
是於閒止,親手把那副畫作交到了沈瓊手上,讓沈瓊帶去了京城。
作者有話要說:
是時候拿出寫恰逢雨連天的時候的追文七字箴言了,穩住不慌明天見!
第114章 今我來思 09
我撐著桌案站起身,膝上不禁一軟,險些跌倒在地。
李賢扔開粥碗,從旁扶住我,焦急地問:「昌平姐姐,你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
不明真相前,我心緒起伏五內灼然,而今知道了,心間卻分外平靜,平靜得掀不起一絲波瀾。
李嫣兒端著藥回來,一見屋內的情形,快步上來把李賢從我身邊扯開,擋在他身前:「你方才與他說什麼了?」
我知道凡事不能僅憑猜測就下定論,理了理思緒,問李嫣兒:「去年秋,你隨於閒止去了淮安?」
李嫣兒愣了一下,避開我的目光:「你、你在說什麼,什麼淮安?」
我又道:「是楚合告訴你,淮王墓里藏著一副我與我母后的人像畫,於閒止逼著你取來,然後將畫作交給了沈瓊,是不是?」
「都說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李嫣兒似是不耐,回身端起藥碗催促李賢:「阿賢,把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