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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8:11 作者: 沉筱之
    王朝式微,戰火已燃,守將投敵,我的國要亂了。

    我從攬華樓下來,慢慢走回天華宮。天未暮,我早早熄了燈,躺在榻上合上眼。其實未能真正睡去,因為心裡沒有著落,有幾回觸碰到夢的邊緣,便陡然驚醒。但就這麼周而復始地合眼睜眼,時間也漸漸過去,等我起身推開窗,外頭已是深夜了。

    小三登引著衛旻從廊外走來,一見我,訝然道:「公主您已醒了。」

    我問:「什麼時辰了?」

    「快四更天了。」衛旻答,他有些著急,「公主既醒了,便去子歸殿一趟罷。陛下昨晚議完事,留下煥王爺、慕將軍,還有幾位大人在子歸殿商討軍情,後來聶將軍過來了,與煥王爺沒說兩句便吵了起來,連陛下喝止都不頂用,屬下想著煥王爺與聶將軍一向能將公主的話聽進去,還請公主過去一勸。」

    我問:「他們可是為月涼山樑亥投敵的事吵起來的?」

    「公主已知道了?」衛旻愣了一下,隨後重重嘆一聲,「確實是為這個。」

    後宮的夜極靜極沉,到了前宮,卻是另一幅景象。

    子歸殿外燈火通明,朝臣們三三兩兩地聚在御書房前議事,劉成寶端著拂塵在廊下走來走去,一見我,迎上來道:「昌平公主您可算來了。」

    我問:「二哥二嫂仍在殿裡嗎?」

    「仍在呢。」劉成寶應道,嘆一聲,「吵個不停,聖上也沒法子。」

    他退開一步,要引我上石階,自己卻沒留神磕絆了一下,直到摸到一旁的廊柱才站穩。

    我見他臉色蒼白,不由道:「劉公公年紀大了,成日在皇兄身邊伺候,自己也當多歇息才是。」

    劉成寶苦笑一下:「昌平公主關心老奴,是老奴的福氣,可眼下這個當口,誰能歇得好呢?雜家不能安心吶。雜家就是個奴才,只要能把聖上伺候好了,累一些也不妨事。聖上為國事操勞,已連著幾日沒合過眼了,昨日頭疼得厲害,傳太醫來看,說是……說是太辛苦,犯了頭疾。」他說到這裡,聲音哽咽,抬手在眼角揩了一把,「叫公主見笑了,雜家給公主打簾。」

    子歸殿裡除了慕央、二哥二嫂,還有樞密使大人與兵部尚書,大皇兄以手支額,面上疲態盡顯,見了我,道:「阿碧,你先坐。」

    我依言在他的右下首坐下。

    二嫂看我一眼,朝大皇兄拱手:「陛下,那就這麼定了,末將把手上的三萬聶家軍交給煥王爺,明日一早啟程去西里,將守在那裡的聶氏餘部為陛下召回來。」

    二哥道:「聶氏餘部與你聶家軍早已分道揚鑣,大都歸了遠南與遼東,你現在要去把這些人召回來?你當姓於的姓沈的都是吃閒飯的?不知道先下手為強把你除之而後快?」

    二嫂道:「聶氏與沈氏世代交好,遼東的兵誰不認我聶瓔,我既敢去,就不怕不能活著回來!」

    「你是驢生的腦子?!」二哥怫然大怒,「這種時候了還提交情?交情值幾個錢?燕三皇子此前幾乎年年出使大隨,平西李栟十天前還在除夕夜恭賀吾皇大婚,現在呢?起兵的,入侵的又是誰?!」

    「煥王爺帶著五萬隨兵去月涼山突圍就堪稱明智之舉了嗎?」二嫂道,「此次突圍生死一線,一旦敗了就是十二萬條性命!王爺不顧及自己的命,難道不顧及深陷北漠苦苦作戰的蕭將軍與萬千將士們嗎?!」

    二哥道:「存亡關頭本就是生死豪賭,本王既有膽子去月涼山,就是賠了這條命,也會為陷在北漠的七萬將士撕開一條血路。從南調兵已來不及,為湊集本王的五萬,已然抽空了大隨中都數座城池的兵力,你的聶家軍合該在這個時候擔任起守衛大隨中都的責任,拆東牆補西牆,倘本王在月涼山勝了,大隨中都失守,才是真正得不償失!」

    樞密使聽到這裡,道:「王爺與聶將軍所言都不無道理。其實就大隨眼下的狀況來說,昌平公主與沈三少定下婚約,遼東暫不敢輕舉妄動,所謂中都失守,其實就是怕遠南也舉兵……」他說到這裡,狠狠一嘆,「左右現在遠南的世子大人在九乾城,我們不如脅他作質,如此一來,遠南不敢動作,聶將軍便可將守衛中都的三萬聶家軍給煥王爺了。」

    「樞密使大人真是糊塗了!」兵部尚書一聽這話,即刻反對,「眼下大隨外患不斷,應付燕敵與平西已然分|身無暇,何故再去招惹遠南?遠南的世子大人威望極高,大隨一旦挾了他,遠南當地一定民怨沸騰,極有可能當下就逼反遠南,到時腹背受敵,才是真正自尋死路!」

    樞密使道:「遠南王與那位於世子本來就沒存好心,眼下作壁上觀,不過是想等隨與燕戰到不可開交時,坐收漁翁之利罷了。反正他們早也是反,晚也是反,現在逼反了又怎麼樣?依老臣看,放於閒止回遠南等同於放虎歸山,不如殺了!」

    慕央道:「若殺了他,大隨以北要對付燕敵與平西反軍,以南更要應付遠南,這種時候,桓會不會動手?且遠南未反,我們卻先殺世子,民冤四起又當如何?外患本已深重,再失了民心,等同於自毀根基。」

    「那慕將軍的意思,就是不管那位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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