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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8:11 作者: 沉筱之
    我「嗯」了聲,任她將李賢領走了。

    沈羽在一旁磨磨蹭蹭地收了半日謎麵攤子,終於尋著機會,湊頭過來:「小阿碧,你可得謝我。」

    我只當是沒聽明白他這話,捧著手爐打哈哈:「是得謝,是得謝,手爐這麼好,非但要謝沈三少,還該謝平西王。」

    那頭賓客已陸續落座了,大皇兄也沒管我與二哥尚未入席,任人開了宴。

    沈羽說:「你是揣著裝糊塗?於閒止『有幸識丹青』也寫了,一杯賠禮酒也吃了,你竟還不肯原諒他?」

    階台下上來幾個舞娘子,伴著琵琶曲,廣袖一展拋來一蓬濃香。

    兩名內侍在這蓬濃香中,把我二嫂的座兒撤了。

    沈羽沒有適可而止,追問:「於閒止是因什麼事將你惹著了?你二人那日在我的倚暉堂吵過後,他竟一個人在院子裡坐了許久,我從沒見過她這樣。」

    我愣了愣,剛想開口,只聽沈羽又說:「不過他這樣,也挺有意思。」

    我始知沈羽今日擺這個謎麵攤子不單單是為幫於閒止解圍,大約還藏了點看笑話的意思,謎面出得這樣機巧,或許我與於閒止都猜不出,一同飲了酒,才最合他的意。

    內侍將二嫂的座兒撤走後,二哥似乎仍不順意,四下望了一陣,終於找到我,大步走來。

    唔,他大約是以為我做了二嫂的倀鬼,任她來遲,要找由頭與我發一通邪火了。

    沈羽樂子上來了,便說:「於閒止怎麼只寫了一句『紅塵有幸識丹青』?既要致歉,不如寫得直白些,提一句『十里紅塵,幸甚識卿』豈不更妙?」

    我看沈羽一眼,抬起手,沖正向我走來的二哥打招呼:「二哥,二嫂呢?」

    沈羽臉色一僵,一瞬間似失了滋味,折身走了,臨走前,將一個事物塞到我手裡。

    二哥在原地定了一會兒,抬手指了指我,大意是罵我渾得很,亟亟也走了。

    他就是這樣,那些心思雖已昭昭然,卻不能被人點破,倘一點破,便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

    他的那些心思,說白了,就是我二嫂。

    我一箭雙鵰,心中十分得意,落了座,舒心愜意地賞起歌舞,閒來將沈羽塞給我的事物翻來看,竟是於閒止方才猜謎時寫的紅箋紙。

    那字跡真是好看極了,竹作姿,霜為意。

    我不由朝他望去,他正與我大皇兄和平西王說著話,也不知是否因為先前吃過酒,眼底含著微醺的光,時隱時現的,像剛著了色的畫,提起筆墨未乾。

    他垂眸去看他手裡的茶,平西王似是說了什麼,惹得他一笑,有月華在他唇邊盪開。

    可他再抬頭,卻逕自朝我望來,目光坦然,像知道我在看他。

    我心下一抖,險些碰灑了宮婢剛盛的湯,匆忙間將紅箋紙收了。過了一會兒,又拿出來,細緻對摺,重新收好。

    宴席過了一半,小三登終於來了。

    他額角有細細密密的汗,胳膊肘還搭了身絨氅,我將身上於閒止的氅衣褪了,批上他為我帶的,問:「不是讓你去尋二嫂麼?她是出了什麼事,沒與你一塊兒來?」

    「聶將軍午過吃壞了肚子,腹痛了小半日。」

    我一愣:「要緊嗎?可曾傳太醫了?」

    小三登道:「傳過了,太醫說大約是將軍府的冬棗放壞了,聶將軍吃了幾顆,因此腹痛,眼下已服過藥,沒什麼大礙,聶將軍沒讓通稟皇上與煥王爺,是怕惹人擔心,奴才守著她好了,才回天華宮為公主取氅衣。」

    眼下已近臘月末,宮中到了這個時節,早已不備冬棗了。

    我問:「冬棗是哪裡來的?」

    小三登啞然:「這個……奴才沒問。」

    正說著,二嫂終於也到了,她是來得遲,先過去與我大皇兄和平西王賠了個不是,逕自到我跟前,訕訕地說:「小阿綠,我跟你拼個桌?」

    她竟也能猜到我二哥早八百年前就撤了她的座兒。

    我問了問二嫂冬棗的事,她說:「是慕央拿來給我的,我看著品相好,還道是你也喜歡吃這個,想拿些來給你,如今看來,幸好我替你先嘗了兩個。」

    我又問:「慕央的冬棗是哪裡來的?」

    二嫂道:「聽說是平西王送的,我也不大清楚,你問問他。」

    但慕央今夜沒來,我沒處可問。

    我覺得這事不對,可究竟哪裡出了問題,卻說不上來,正自心頭思量,忽有一名宮婢急匆匆過來,說:「昌平長公主,不好了,李賢世子不見了。」

    我心下一凝,移目望去,只見李賢那一桌果然空空如也。

    四下望去,也不見李賢身影。

    我問:「怎麼不見的?什麼時候不見的?」

    宮婢答:「回長公主的話,是王妃方才發現的,三郡主已去尋了,王妃遣奴婢過來,看是要即刻通稟陛下與平西王,還是先去找找?」

    今夜的筵席人來人往的,原就不怎麼講規矩,一個人沒打招呼離席了,實屬小事,這就通稟我大皇兄,未免太過小題大做。

    但平西王來京後,畢竟將李賢託付給了我照顧,他有痴症,趁著沒人注意貪玩去了旁處也是正常,就怕遇到什麼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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