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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小將軍到得近前,飛身下馬,對著暮芸撲地便跪,哽咽得止也止不住:「末將高之夜,有負殿下恩義,特來報還!」
此人正是當時送暮芸去和親的小高大人!
「小高大人,別哭。」暮芸看著那人的發旋輕嘆道:「本宮回來了。」
高之夜仍然不肯起身,暮芸看著魯言魯行兄弟二人也從城中向此處跑來,好笑道:「要給你殿下哭喪也不急在這一時——咱們先把正事辦完,然後再拿小高你的眼淚下酒怎麼樣?」
小高大人有點詫異,覺得殿下出去天翻地覆地鬧了一圈,反倒變得比之前更活潑了。
好像,嗯,有點像當年那位顧大人。
守著洛陽的重要將領幾乎全都瘋了,跟著魯行一股腦地跑出來,洛陽守軍們幾乎瞬間就處在了沒人管的狀態,都在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待得知道竟然是帝姬回來了,全都喜得好像國家已經光復了一般。
「殿下,長安沒了。」魯言同樣跪在暮芸馬前,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後竟然腦子一亂,順著他最後一次見暮芸時的形勢匯報導:「您出城不到七日,北大營譁變,楚淮突然打了過來。白首輔當時剛回長安沒多久,支應不及……」
暮芸下馬,軟甲輕響,柔荑按住了他的手。
她溫聲道:「我回來了。」
魯行被她說得眼眶一熱,洛陽的將領們大多是從長安逃下來的,雖說如今有洛陽可守,名為遷都另立新廷,但只有此刻見了她的面,才覺得這顆風雨飄搖的心終於定了下來。
魯言方才險些誤傷主君,此刻愧疚得恨不得自戟而死,暮芸親自將他扶了起來:「白溪音去豐州會戰,留了多少人在城裡?」
魯言立即一五一十道:「只有三千臨時組建的禁衛守著宮城,外城牆還有一萬人,此外還有殘存的八王府兵四百四十七人在城內巡防。殿下何時檢閱?」
看來白首輔是真的很惜命。
暮芸心中輕笑了一聲。
洛陽城的守軍至少五萬有餘,他為了暫時抵抗顧軍的衝擊,竟然幾乎全部帶走。不過正好,若非如此,今日恐怕還沒有這麼順利。
魯言魯行是她一等一的親信,她倒是並不擔心。但像洛陽這種臨時組建的南遷朝廷才是勢力最複雜的,要不是裡邊那些等著興風作浪的老妖精們知道今天無論如何打不過她帶來的三萬精兵,這些人是絕對不會讓高之夜這麼容易就把城門打開的。
「來人。」她手指勾著頭盔,另一手漫不經心地一抬:「接管。」
身後三萬顧家軍震聲應是,直令城池震顫:「謹遵主母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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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州戰場。
這一回,打翻茶水的人變成了另一個,而顧大帥顯然沒有給人添茶的雅興。
「都說了給她打一身新甲,非要用我的改。」顧安南脊背挺得筆直,微笑著不滿道:「也不知道她炫耀個什麼勁。」
一霎時心如死灰的白首輔,顯然也沒有心情去細品現在正在炫耀的到底是誰。
「你瘋了,竟敢給她兵。」白溪音忽然劇烈地咳了起來,眉眼下壓著的陰戾不慎露出了一點:「你知道她是誰嗎?」
顧安南居高臨下地看著咳得伏在茶台上的人:「我比你知道。」
他解下宙沉當空一揮,鐵三石得到信號,立即發起了總攻。鐵三石屠戶出身,後來又跟了個黑市出身的帥氣流氓,自然也不會跟荊軍講究什麼「三禮對戰」,二話不說上去就是衝鋒。荊軍不料對面竟然如此不講武德,又遲遲得不到主帥白溪音的指令,先鋒軍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掉頭跑。
外面喊殺聲震天,亭中卻安然依舊。
張鴻親自帶領顧安南的親衛三百餘人,在衝鋒伊始就將正中的小亭團團圍住。所有人背朝亭子,面向戰場,組成一道堅固的人牆。
白溪音站在亭中,倏忽轉身面向洛陽的方向,背影里充滿了絕望。
他的本意,是趁著顧軍出征時楚淮趁亂拿下南境;不料正是因為要做好與顧軍主力正面對沖的準備,自己才帶出了洛陽城的大半兵力。
真正被偷了家的人,竟然是自己!
「你可真行啊,白首輔。」顧安南看著雨幕唏噓道:「你造什麼謠言我都認了——但竟然說我害死媳婦嗎?」
當初吳蘇的鐘夫人最早開始散播「帝姬死於顧軍之手」的時候,白溪音就已經做好今日的計劃了。
「大帥別這麼說,白首輔也是沒辦法,只有這樣,才能讓殘餘的荊軍獲得與我軍對戰的理由嘛。」少年軍師脫下蓑衣,抄手進入小亭,乖乖侍立在顧安南身後,對白溪音說道:「您之所以敢這麼幹,正因為覺得大帥無論如何都不敢讓帝姬帶兵對不對?這樣謠言無論如何都不會被戳破。」
這事確實太危險了,尤其是對於顧安南來說。
四年前,身在咸陽的暮芸只有一把刀,卻已經讓顧安南一敗塗地生不如死;四年後的今天,洛陽的帝姬卻有三萬精兵,家國興復已是唾手可得。
「你太高看你的妻子了,顧兄。」白溪音狼顧回身:「你就不怕她再反水給你致命一擊嗎?女子心性之難測,我本以為你已經知道得很清楚了。」
「你視她視為後宅女子,」顧安南淡聲道:「我敬她為四海軍師。」
白溪音拳頭握緊,顧安南卻只安靜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