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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沈明璋立即扔了嗩吶跟在後頭問道:「找鍾夫人?您老人家什麼事?」
花文腳步一錯,身體打了個旋,拍著他的大麻袋神秘兮兮地朝眾將軍道:「老頭要同她借點錢,給你們弄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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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外。
天地寂靜如死,殘陽如血,洛河金光燦爛,楚淮負手立在河邊,與天地共同沉默。
他再一次敗了。
顧安南不但沒有死於過速的勢力擴張,也沒有真的出征「打劫」過哪怕一次,甚至還不知用了什麼手段,一舉拿下了本來很有意與自己合作的吳蘇。
如今顧安南將天命集於一身,是真的能和自己分庭抗禮了。
「等到春夏之交,顧軍必定會攻打洛陽。」楚淮身後走出一個人:「屆時便是決戰之期。」
那人身形頎長,風過時帶起月白衣衫,他逆光站著,叫人看不清眉目。然而即便是只有一個背影,也顯得風姿儒雅,如琢如磨。
楚淮回身看向這個自己最隱秘,也最關鍵的老相識:「你何時來的?」
那人走出暗處,夕陽餘光為他高挺的鼻樑鍍上一層金,卻再也照不亮他的眼睛。
這是個此時此刻絕對不該出現在此處的人,是個本該一見楚淮的面,就赤紅雙眼上前拼命的人。
可他沒有。
「白首輔,」楚淮垂眸:「就像長安淪亡那次一樣——請你再幫我一回。」
第103章 生前身後名(三)
暮芸從午睡中驚醒。
她幾乎是帶著滿身冷汗地從羅漢床上彈起來的, 窗外清風絮絮,將紗簾翻開一個角。
「白溪音……」暮芸手指在額上拂過,蒼白的唇上被咬出一點櫻花似的緋色:「不可能的。」
她竟然夢到白溪音與楚淮勾結聯手。
可笑。
打從孩提時代起, 白溪音就一直出現在暮芸身邊,他同她的長兄暮苑是過命的關係, 長安白氏這些年來也從沒有過任何不安分的舉動。
勾結楚淮賣國?
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真是被姓顧的迷昏了頭,」她無奈地捂著臉笑著想:「這廝天天吹枕頭風, 吃白首輔的飛醋,這還沒完了。」
雍州的天氣實在太好,暮芸倚在床頭,伸出玉白的手去感受溫潤的風, 有那麼一時片刻, 她忽然有那麼一點點不想走了。
打從兩個月前顧安南得了海汝峰的兵書,便日日起大早去演武場上練兵。每天早上出發之前, 都要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翻窗跑到自己的房間來,起初暮芸以為這廝要做什麼老色鬼的行徑,但是沒有。
他只是穿著一身甲冑, 摸摸她的發梢,碰碰她的臉頰,動作輕得好像她是什麼易碎的嬌貴瓷器, 即便只能閉眼感受他的動作, 亦能感受到其中的珍惜。
「白溪音有什麼好的, 破大荊又有什麼好的?」男人低沉的聲音總會這樣含笑響起:「阿芸呀, 我給你一個更好的天下。」
真是勾得人心肝顫。
「主母,」僕從恭謹地在門外彎身請示道:「謝侯爺來了。」
暮芸披衣起身的動作一頓:「知道了。」
她出得府門的時候, 謝川流正站在對街的一樹玉蘭之下, 燦爛的光暈從花樹的縫隙中落下來, 星子般浮動在這舊日王侯的周身,只有他的眼是安靜的,內里藏著一點幾不可察的傷感。
大抵是因為他那個搶親搶來的小娘子不幸凋零在了長安城裡,謝川流才變成如今這樣。謝川流感受到了她的注視,迴轉身來,深邃的眉眼中略帶漠然:「芸殿下。」
暮芸笑了起來,心裡卻嘆了一聲。
「謝侯爺,何必這麼生疏?」她揮退侍從,拒絕了鑾轎,同謝川流一起往城外的方向走:「你我還是表兄妹呢。」
說是表兄妹,其實根本就沒有血緣關係,而且當年在長安的時候也沒有太大交集。暮芸自問已經對京城的各方勢力了如指掌,但直到今日,她也不覺得自己真的看透了謝川流。
這位老兄已經不是城府深不深的問題了,當年在長安,他是出了名的「瘋」。
聽聞某日他聽說自家娘子在相府受了欺負,這廝竟然拎著刀強開北大營,帶了一隊兵活似造反似的衝到了相府里去,能在當時那種太平里搞出這種「腥風血雨」,也著實不是什么正經本分的人。
「表兄,你同我說句實在話,你和咱們大帥到底是什麼時候勾連上的?」暮芸同他走在剛剛恢復起來的雍州大街上,手裡拎著一隻錦袋:「依我看,恐怕不是長安淪亡以後。」
謝川流垂眸:「知道太多也沒趣。」
可惜他面對的不是別人,而是暮芸,她太聰明了。
她眸光一閃,許多關於過去舊事的蛛絲馬跡連成片的勾連起來,形成一種震驚的神色:「……是殞龍之變的時候,對嗎?」
謝川流眼中一瞬間露出惡鬼上身般的血色,好像昭彰著什麼驚心動魄的舊日風雨:「殿下實在聰慧。」
暮芸被那掩埋在歲月長河中的血淚真相震驚得近乎失語,除了白虹別莊那次之外,她還從沒在外人面前這麼失態過。
「為了這件事,我們什麼都能做。如果當日在牧州城中殿下沒有決定留下來。」謝川流眸中藏著滔天巨浪,語氣依然冷靜非常:「那時我就在城外,會親手將你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