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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即便如此,他依然不顯疲態,大抵是權勢養人,如今顧安南身上那種不怒自威的威勢也越發重了,真是個渾然天成的亂世雄主。

    雀蒙眼大帥掏出黑紗將眼覆上:「裡邊怎麼樣?」

    「聯姻是假,騙重紋蓮花印是真。」張鴻動作麻利地給他換上外衫,言簡意賅道:「帝姬性命垂危,大帥速去。」

    顧安南鼻子裡哼了一聲,放開宙沉,換了柄軟劍貼身放好:「一天就知道在外邊撈小妾,出了事不還得指望著我這個大夫人過來救?沒出息的狗東西。」

    張鴻不接話,就笑眯眯看著,見差不多了,便拿出曇心提前給他的一個哨子吹了一聲。

    鶴唳響徹天際。

    玄裳縞衣的仙鶴從天邊乘風而來,與當時千夢山上的那群鶴一模一樣。

    「好傢夥,她收了個馴獸女,家裡搞得跟百鳥園似的!」顧安南翻身上馬:「弄只鳥作甚?」

    「我也不知帝姬如今身在何處,」張鴻指著玄鶴笑道:「但它會為你指路!」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一:

    顧安南:「弄只鳥作甚?」

    鴻鴻:「現在是晚上!不弄只鳥嘎嘎叫你能看得見是咋?」

    小劇場二:

    梁芝(十七歲,待嫁):「即便他用烙鐵燙在眼下,過些時日斑痕也會漸漸褪下。」心疼.jpg

    梁芝(二十七歲,已婚):「去問問老爺用的什麼祛斑膏,快拿來給我試試!」嫉妒.jpg

    鍾褚:「……」

    第97章 風雲出我輩(十八)

    滄浪台。

    鍾褚小時候和顧安南一樣, 都是沒有家的小乞兒,後者脾氣和骨頭都比較硬,挨了幾頓打之後就學會了反抗, 等到他稍微長大一點了,就成了地頭上一個很仗義的小流氓。

    再後來, 顧某人憑本事成了長安地界最大的流氓,成功地讓所有浪蕩子都喊他一聲大哥, 誰不服就滅誰,這就叫實現團結。

    但是鍾褚不行。

    他身體素質很一般,雖然腦子不錯,可惜流氓之間也並不講究什麼以理服人。江南地區的氣候條件雖然比京都好很多, 但到了冬天也是一樣的難捱, 鍾褚九歲那年,懷裡抱著一隻小野貓縮在一個大戶人家的門廊下, 合著眼安靜地等著凍死。

    他並不害怕,甚至還有點期待,因為死了就不冷了。

    但鍾褚這輩子最大的機緣, 就是準備凍死的那天選了一個看起來很乾淨的門廊躲——這是鍾夫人的外宅。

    她穿著一身華貴的狐裘,頭頂是大氣的七十二骨霽雪傘,在這陰霾陣陣的暴雪天裡, 成了唯一柔和明亮的光芒。

    髒兮兮的小少年抱著他的貓, 抬起了眼。

    「九歲啊, 」她沒有嫌他髒, 手指撫上了男孩被打得紅腫的左眼:「如果我的赫兒還活著,應該也是這麼大。」

    年少的鐘褚不知道赫兒是誰。

    可在這一刻, 他看著這個一生中見過的最溫和的人, 披著她讓下人蓋在自己身上的狐裘, 看著她身上那種他永遠也無法獲得的安定感,心頭忽然生出了一股強烈的願望。

    他想成為這個赫兒。

    「請您帶我走,」少年鍾褚跪在地上,深深磕了個頭:「我什麼都願意做。」

    我什麼都願意做。

    這句話鍾褚真的做到了,直到二十年後的今日,他依然跪在她的面前,身影仿佛和當年那個小小的稚子重合。

    「好,我會娶楚淮的女兒。」鍾褚的頭狠狠磕在地上,血花四濺:「只是請母親賜下解藥,放梁芝自由!」

    鍾夫人眼中略過一抹強烈的失望之色,繼而又是沉痛的遺憾。

    鍾褚知道,她一定是在想——如果是她親生的赫兒,一定不會這麼沒用,竟然為了個女子連天下大業也不顧了。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二十年前,鍾褚渴望成為盧赫;二十年後,鍾褚擋在梁芝身前,只想做回自己。

    人的一生,終究是要活成自己的樣子才行啊。

    「今日我不料理了她,你一輩子也做不得什麼大事。」鍾夫人深深吸氣,音色里壓著沉沉的怒火:「弓箭手何在!」

    「在!」

    霎時間,整個滄浪台的水面之下竟然突然躍起了無數手持巨弓的神箭手!

    眾賓客驚叫出聲,無論是來赴宴的還是來談買賣的,都沒料到這竟然還是個鴻門宴!唯有龔財神還算冷靜,與同座的寒姓商人搖頭道:「這應該不是為了對付兒媳婦準備的手段吧?」

    「當然不是,瞧瞧這陣仗,當然是給帝姬準備的。」寒姓商人有點喝上頭了,暈乎乎罵道:「可能鍾薇本來也沒指望著單靠毒就能弄死帝姬吧。」

    龔財神:「噯噯,說姬不說吧。」

    寒姓商人:「……」

    萬千羽箭所指之處,全都對準了有進氣沒出氣的梁芝,鍾褚一霎時萬念俱灰,然而除了擋在她身前,什麼也做不了。

    在吳蘇,沒人能同母親抗衡。

    他袖下的尖刀滑出來,又被他緊緊握住。鍾夫人等著他發難,卻只見那把刀抵在了他自家的心口上。

    「我不姓盧,也做不了大事。」鍾褚起身,撕裂身上喜袍,彎腰將梁芝抱起來,文質彬彬地對鍾夫人點頭道:「今日我二人一同赴死,至於母親的養育之恩,就下輩子再還吧。」

    母子之間刀兵相見,實在已經走到了無可轉圜的地步,就連須卜思歸等人都已經不忍再看。曇心掐著手指喃喃道:「時間應該快到了,怎麼竟然還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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