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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難道是在渡芳口被她一壓到底的鐘褚?!
「罷了,任她是什麼彎彎繞繞,反正也不過是借著大婚……」鍾夫人一聲輕咳,話鋒一轉道:「你那個芝姑娘,處理了沒有?」
鍾褚垂眸:「在辦了,母親。」
「不是我要你狠心,而是她並不適合。你如此心慈手軟,將來要怎麼接管吳蘇?」鍾夫人手中的茶盞發出輕響,淡聲安撫道:「我會再為你尋一個好妻子,將來你會明白的。」
你會明白的。
再怎樣的深情厚愛,都會在時光里消磨,其實和誰成婚都一樣;芸芸眾生各有脾性,芸芸眾生千篇一律。
除非你愛的那個人,早早地就被丟失在了漫長的光陰里。那麼你就會永遠記得他,直到天地消亡的那一瞬。
鍾褚沉默良久:「既然要暫時穩住暮芸,我們在崖州岸邊的布置是不是要停一停?」
「恰恰相反。」鍾夫人眸光一厲:「不但要再送暴匪到崖州去,更需令人去目前還算安定的州府散播消息。」
鍾褚抬起頭:「什麼消息?」
「帝姬不是要假死麼?」鍾夫人一字字說道:「就說牧公殘暴不仁,逼死了帝姬,如今他已被天道拋棄,註定坐不了這大荊三十三州的主人。」
鍾褚心頭別別一跳。
好一招落井下石!
他聽了一遍,立即覺察出了此計中的狠辣之處。
帝姬一死,顧家軍便是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他們本就在斷糧斷甲的極端危機之中,得不到吳蘇的支持,他們下一步必然就是去臨近的各個州府借糧!
可有了這個謠言,誰還會借給他們?
如果借不到,投靠顧家軍的勢力會不會反?剛剛統一沒多久的南境九郡會不會再次各自為政?如果始終吃不上飯,顧家軍會不會按捺不住,動手搶糧?
一旦搶了第一次,就不會再有任何人信任牧公了。
他將成為中原大地上第二個被萬民唾棄的楚淮。
有了這些布置,只要帝姬一「死」,顧家軍就徹底完了!
「褚兒,去籌備喜宴吧,」鍾夫人起身,黯淡的黑紗在湖風中顯得有些幽暗:「別讓我失望。」
鍾褚跪伏在地,雙手貼地,眉頭叩在掌心,恭謹又麻木地說道:「是,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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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州,平縣。
軍帳外頭傳來咕咕啾啾的響動,激動個沒完的顧安南眼睛唰地亮了,鞋也不穿地跑出來,伸手接住了那隻遠道而來的小肥鳥。
小肥鳥有雙灰色的小翅膀,尾巴尖上是一簇被染得不大均勻的紅毛——這是代表軍師張鴻的信鴿。
呂太白一掀帘子跟了出來:「吳蘇那邊來信了?」
顧安南一目十行地看過去,嘴角的笑意漸漸平了。
呂太白:「怎麼?」
「張鴻信上說,她要假死,同我和離。」顧大帥深邃的眼微微眯起:「然後嫁給鍾家那個小白臉。」
「這如何使得!」呂太白先是一驚,而後一嗤:「這都是瞎擔心,帝姬如今已經在你身邊,除非對你失望透頂,不然怎麼可能會同意?你說她跟楚淮跑了我都信,但是她跟吳蘇有什麼可玩的——他們又沒有兵!」
顧安南也是這麼想的。
銀煙大師剛給傷兵處理完傷口,正在旁邊洗手,聞言一頓,貌似不經意地問道:「今天早上咱們營里是不是有個往南邊去的兄弟?」
顧安南腳下一滑,差點大頭朝下栽進篝火堆里去。
銀煙大師露出缺德的微笑:「下回大帥再讓人送信,和貧僧說一聲——貧僧缺一瓶後悔藥,想讓送信的兄弟一道從吳蘇帶回來吶。」
可不就是得來一瓶後悔藥?!
今天早上快馬加鞭從營里送出去的那封信根本就不是什麼軍務信報——
「妻芸親啟。
你我盟約不變,願送你天高海闊,即日自由。
顧。」
呂太白茫然地看著顧安南從茫然到激動,再從激動到憤怒,最後又從憤怒變成悔不當初,心說這廝該不會是受刺激太大直接瘋了吧?!
「你幹什麼去?不除匪患了?!」他尾巴似地跟在顧安南身後,看他在一刻鐘之內點了人馬,又抓過沈明璋交待了一遍戰略,然後草草披上一件大氅就要走:「你好歹換雙適合行軍的鞋?!打算穿草屐上哪去?!」
顧安南飛速換了靴子:「媽的。」
呂太白臉都綠了:「到底怎麼了!」
「我得去把早上出發的那個傳令官逮回來,不然祖墳上都得祥雲飄綠!」顧安南一勒馬韁,意氣風發:「我走了!」
「你有個鬼的祖墳……不是,」呂太白滿頭霧水地跟在後邊跑:「從這到吳蘇有千萬條路,要是水路的話傳令兵這會兒都上願江了,怎麼可能追得上——你聽見沒有啊?」
回答他的只有一道疾馳而去的煙塵。
「阿彌陀佛,呂先生不必憂心。」銀煙大師站在他身後念了聲佛,即便是站在威嚴肅殺的軍營里,他也依然具有令人心靜的力量:「匪患原本就由吳蘇而起,自然也要從吳蘇而終。」
呂太白憂心道:「我看他那狗腦子裡可沒想到這些大事。」
「大帥是個有成算的人,他要辦的事,哪件沒有做到?」銀煙大師上前溫聲勸道:「呂先生旅途勞頓,貧僧新研製了一套使人舒緩放鬆的針灸術,試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