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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呂上腦和天同時表示無話可說。
遠處營地方向跑過來一個英姿勃發的小將軍,正是前些日子去富梨縣賑災的徐青樹。他終於將富梨那邊的情況匯總成了一份戰報, 趕著平匪的空隙送來給他們家牧公看——
沒辦法,這地界的山匪水匪實在太過狡猾, 一天恨不得來騷擾八百次,顧家軍簡直隨時隨地都在「出征」,不插著這個空,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匯報上了。
顧安南聽了一遍, 發現富梨山裡的存糧雖然燒空了, 但是由於縣令反應夠快,竟然沒有人員傷亡。
他有點樂呵, 隨手將徐青樹頭髮上插著的炭筆拔下來,在那個縣令的名字上打了個圈:「是個人物,回頭叫他去找何三, 做個縣令屈才了。」
「你還覺得不錯?」呂太白將雪白的毛領往起豎了豎,哼聲道:「如今沒了富梨縣,整個南境的存糧都挺不過這個月啦——還有這幾個窩子的匪徒, 你究竟打算打到什麼時候?」
到底是海聖人的編外弟子, 呂太白一針見血地點出了顧家軍的困境:「除非把背後支援匪徒的金主打掉, 不然你打到猴年馬月也打不完。」
徐青樹臉色突然開始可疑地發紅。
呂太白能看清的困境, 顧安南當然也能看得清,只是雖然覺得很棘手, 但畢竟是做人家主君的, 不方便成日裡愁眉苦臉。
天要塌了, 總得有他這個大帥頂著。
顧安南大力拍了拍呂太白的肩膀,一副心很寬的樣子道:「行啦,只要我家那位能及時趕回來,問題就不算大——比起當時我差點變成一道魂飄在咸陽撿香火吃,眼下這又算什麼麻煩?」
呂太白被他拍得一個踉蹌。
徐青樹清了清嗓子。
「你少得意了,」呂太白津了津鼻子:「要是真過不了這一關,你手底下新收的那一院子大王就能一起撕了你,你信不信?到時候別指望我給你收屍!」
顧安南嘻嘻一笑,將宙沉隨手拋給一個副將,挎過呂太白的肩膀晃來晃去,帶著他往臨時駐紮的營帳里走:「知道你心疼師哥,少嘴硬了,上回在聆風縣不就是你給我操辦的後事嗎。」
徐青樹若無其事地跟在兩人身後,一顆頭左轉右轉,看天看地,突然開始牙疼似地哼哼起來。
呂太白腳步一停,滿臉莫名其妙:「什麼縣?」
「聆風縣,咸陽外郊那個。」顧安南以為他是不好意思承認,胳膊肘拐過他脖子,一邊走一邊跟路過給他問好的軍士們打招呼:「噯,師哥念著你的情呢!」
徐青樹哼哼的聲音漸大,好像是在唱歌,咕咕噥噥唱得十分對付,好似在完成什麼任務。
「我不知你在發什麼癲。」呂太白一掀門帘進了顧安南的軍帳,臉上的神色越發古怪:「我家那個潑婦大哥當年恨不得將我和我爹發配到古州海島吃鳥毛去,還會派人聽我調遣?」
顧安南終於發覺事情的不對了。
當年瀕死之際,他被一群操著寧州口音的蒙面人所救,直接從咸陽秘密地運到了聆風縣,如果不是呂太白,還能是誰?
當時海老頭兒已經自顧不暇,朝中唯一有可能會出手援助的就是金吾衛那伙人,但他們名下的勢力顧安南一清二楚,郝大人他們絕無可能有功夫騰出手來救他。
所以究竟是誰?!
自己遭襲事發突然,對方是怎麼事先料到的?為什麼要救自己,他有什麼目的?!
難不成是什麼江湖豪俠,武林義士?
「這事得查。」呂太白聽他將此事講了一遍,神色越發凝重,接過徐青樹從炭火爐子上倒出來的茶水,連燙了手都未發覺:「不然對方將來如果突然站出來『挾恩以報』,說你重傷之際曾經許過什麼諾言,到時候你就是有八張嘴也說不清。」
顧安南也在蹙眉思索,一不留神險些叫徐青樹遞過來的茶燙成個啞巴。
徐青樹立刻道歉,然後毫無歉意地站在他身後吹茶水,繼續盡職盡責地哼哼;他嘴裡那調子明明平平無奇,不知怎地竟十分上口,翻來覆去唱個沒完。
「……」顧安南將裝著令牌的木盒拿出來,遞給呂太白三張令:「你去辦吧。」
呂太白鄭重地點了點頭,起身行了個軍禮要接令,顧安南卻沒鬆手。
他的目光中是極其少見的認真,深邃的眉眼如同藏著掀天的海:「對方救我未必是好意——你務必萬事小心。」
呂太白明白他的意思。
如今這世道,不怕有仇人,就怕有恩人。對方還特意找了寧州的武士來辦這件事,似乎是有意在誤導顧安南往他那個沒名分的師弟身上想,好讓當時的他放鬆警惕。
這個人對顧安南的了解,實在太多了。
「放心,我一定……」呂太白忍無可忍,暴躁地唰一下站直身體,對徐青樹噴道:「這位小將軍,你能不能歇一會?!」
徐青樹憋得臉都紫了,舔了舔嘴唇,尷尬得恨不得假裝自己是個只會噗噗噗的火爐子:「我那個,咳,嗓子痒痒,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顧安南已經麻木了,照著徐青樹的屁|股踢了一腳:「這狗東西不知道讓誰塞了個銅歘在嗓子裡,已經唱了好幾天了——我說,要是讓胡櫻胡小娘子知道你唱歌這麼難聽,人家還能跟你嗎?」
「對不住對不住!」徐青樹的臉一下紅透了,對著呂太白連連拱手:「我送先生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