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頁

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不管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一時之間,息水中熱鬧得有如過年,人群下餃子一般地紛紛往水裡跳,吳蘇百姓從小就在水邊長大,水性一個賽一個地好,都風風火火地跑下去撈錢,甚至還有特意從家裡往渡芳口趕的,唯恐比旁人落下一步!

    水裡的人一多,根本就看不出誰是誰,鍾家的禁令登時形同虛設!

    鍾褚再也呆不下去了。

    暮芸隔著冪籬的輕紗瞧了他一眼,明明什麼都沒說,鍾褚卻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

    他今日下令不讓老百姓下水做買賣,本就是有意展示鍾家的威嚴,不料竟是被暮芸四兩撥千斤地輕鬆破解,將他的尊嚴也狠狠甩在了地上!

    鍾褚轉身就要走,暮芸身後,姚諒嘻嘻笑,大聲叫道:「噯噯!那位——褚鍾公子!怎麼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要走啊?」

    商會眾人不願意得罪鍾家,卻也忍不住要笑,全都看天看地強行忍著,鍾褚被這聲「褚鍾」喊得腳下一滑,竟是在人群里摔了一跤,被著急下水撈錢的百姓們踩了好幾腳!

    鍾褚生性傲慢,平日裡自恃身份,常常不肯容人,在他們吳蘇,避衣令比任何地方都要更嚴格,若是平頭百姓膽敢碰髒了他公子鍾褚的衣裳,那可是要傾家蕩產的。

    如今,他卻被自己最看不起的賤民們踩在腳下,低入了塵埃之中。

    鍾褚眼中閃過一縷綿綿的怨毒。

    他的身影隱沒在人群之中,暮芸只隱約看見,似乎有個淺綠衣衫的少女焦急地想要往他那邊去,卻擠不過蜂擁的人群。

    暮芸眸光定了定。

    「殿下請!」古嫣喜氣洋洋地朝著溫瀾樓一抬手,同商會眾人一起恭恭敬敬地邀請暮芸上樓做宴:「您遠來是客,我為殿下接風洗塵!」

    暮芸回過神來,彎著唇角說了聲好,總覺得古嫣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她在眾人的簇擁下風風光光地上了樓,耳邊聽著江南獨有的溫軟小調,輕聲笑道:「我此次前來,代表的是南境牧公——今後不必再叫殿下。」

    「是,」古嫣極有眼色地喚了一聲:「一切謹遵夫人諭令!」

    ------

    南境,崖州。

    顧夫人在桃花氤氳的溫潤江南里笑鬧吃酒,顧大帥卻仍在苦寒的南境風雪中持刀剿匪。

    高大的男人一身黑甲,額角一縷墨發被森森風雪裹挾,纏綿著拂過他高挺如削的鼻樑,拂過他頸側凶戾的刺青,最終依在了薄而潤澤的唇邊。

    宙沉在他手裡挽了個懶洋洋的花。

    「戰備,猴子們來啦。」

    他比旁人更立體的眉目漫不經心地往山野間微一打量,換刀為箭,猿臂輕鬆扯開重弓,箭去如流星,登時換回了對面一聲悽厲的嘶吼。

    「著!」

    猿臂蜂腰的男人吹了個流氓哨,再次換上宙沉,挺拔的脊背如同一桿槍,對著身後振奮的眾將士一招手:「對付這幾個貨還犯不著用陣,直接給老子沖!」

    將士們又激動又著惱,激動得是大帥果然箭無虛發,著惱得是這群匪徒真是泥鰍一樣滑不留手!

    三個平縣的山匪和水匪戰力不算強悍,但煩就煩在他們都是當地人,對地形非常熟悉,活像糧倉里的肥耗子一般,掏完一窩還有一窩。

    往往是撩撥兩下就跑,也不同他們正面對戰,耗得人心裡全是虛火。

    再加上他們不知道得了誰的資助,手裡的刀兵弓箭新得幾乎在閃光,就連那群水匪的破船都被重新加固過了。有了源源不斷的支持,這群匪徒更加穩得住,大有要同顧家軍天長日久耗下去的意思。

    好在大帥今天親自來了,提前布下了埋伏,總算能痛痛快快地殺一場。

    大帥本人卻顯然不是非常痛快。

    他沖在最前頭,宙沉如同切瓜砍菜一般左突右沖,顧安南在戰場上走得是大開大合的路數,濺了滿身的血,目光平靜得近乎麻木,唯有唇畔微微張合,似在計數。

    呂太白剛剛將寧州開礦的事捋出了一個頭緒,準備來幫顧安南一起平匪,剛一到看見的就是顧安南這副殺神模樣。

    「師父,你說得果真沒錯。」呂太白靜立在風雪之中,默默看著顧安南的背影,心情複雜又沉重:「只要走上了這條皇權路,都會變成同一副模樣。」

    一身是血,滿身帶煞,活生生的人命到了手裡,最終也不過就是數字罷了。

    顧大帥確實在計數。

    但,也不完全是計數。

    呂太白忽然感覺有哪裡不對,眼睛一眯,讀到了這廝的唇語。

    「三十七,她心裡有我。」

    宙沉再砍一人。

    「三十八,她心裡沒有我。」

    呂太白:「……」

    感情您老人家在這揪花瓣呢?!

    「他奶奶的,這就砍完了?!」剛剛得了一場勝的顧大帥極其不滿,揮刀怒道:「這不可能!一定還有漏下的!接著找!」

    呂太白:「……艹。」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呂太白:「跟了這個老六,我上腦居士再也做不了小仙男了。」(仙男滄桑.jpg)

    第87章 風雲出我輩(七)

    上腦居士在料峭的寒風中等了足足一個時辰, 牧公終於將刀下亡魂湊成了一個單數,興沖沖地回來了。

    「我就知道,」顧某人滿足地聽著副將們的匯報, 雙手拄著宙沉唏噓道:「真是天意啊。」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