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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顧大帥壓著一肚子暗戳戳的傷感,依言要滾。
「等等!」
他飛快轉回身來。
暮芸被他氣得扶額:「我問你件事,你老實說——你有記憶以來就在周業到處跑是吧?對自己的生身父母有印象嗎?」
顧安南:「……嗯?」
牧公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開始查戶口,腦子裡卻不著邊際地想,要是白溪音那文縐縐的狗東西,說不定能當場背出長安白家那好幾千字的家譜。
他奶奶的。
我背不出。
「沒有,長安四郡天生地養的小崽子多的是。」顧安南將宙沉系在馬上,自娛自樂地哼聲笑道:「當初在烏銜紙的時候,那群仇家想刨我祖墳,去周業找了好幾圈,愣是連個墳頭都沒摸到吶。」
暮芸若有所思。他們兩人都得趕著今夜出發,兩邊的人遲遲不見主子出來,都在外頭小心翼翼地催。
他們對視一眼,各自別過頭。
而後兩個人從兩邊離開了。
只剩下月亮孤零零地掛在天幕上,顯得有些冷清。它在上頭看了好幾千年,知道有些話不得不說開,有些話則永遠也不能說開。
哎呀,煩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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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千夢山。
此時正是上午,日光乾淨澄朗,千夢山上的機關盡數收起,山下儀仗正在熱火朝天地備船,山頂的竹屋卻分外溫馨安靜,一老一少在小亭中隔著一個擺著飛鳶的石桌對坐,院中一個杏黃衣衫的小童正在咕嘟咕嘟地煮茶喝。
這裡天地寧靜,日月悠長,即便山下已然天翻地覆,竹院依舊如同桃花源一般安靜寧和。
「他奶奶的!」院子的主人發出了不大寧和的動靜,甩開了手裡精巧的小錘:「挺輕的一個丫頭,怎麼就活生生把我的木鳶踩斷腿了?!」
這一手撈著飛鳶的老者滿頭白髮紮成三個角,嘴上兩道長長的白鬍鬚向上系在了耳後,他一邊手上還纏著根墨線,身上的白麻布衣裳全是橫橫縱縱的鬼畫符,都快看不出原本是什麼顏色了。
老者身姿挺拔,高腰長腿,雖然年近古稀,一雙眼卻依然亮得跟星星一樣。他要是再年輕個四十歲,說不定就算站在顧安南旁邊也是輸不了的「美色」。
此人姓花名文,正是當代墨家第一機關手。
「茶好啦!」院裡的小童歡呼一聲,操縱著兩隻木頭仙鶴來給兩人送茶,白嫩的小臉上喜道:「芸殿下,這會自己煮茶的爐子是我做的,你看好不好?」
小孩正是當日牧州城裡被假符盈虛豢養的小男寵姜然,後來顧安南在千夢山上被圍困,還多虧了他代花文提前下來拖延時間。
「好得很,」暮芸接過茶,對他眨眨眼:「比你師父做得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實用多啦。」
小姜然紅了臉:「那殿下常來玩吧,上回殿下來得匆忙,連口茶都沒喝上呢!」
崖州大戰當日,暮芸一接到戰報就猜到楚淮必定是要在秘密水道上下功夫,因此立即帶著鐵三石往千夢山趕。但當時要阻擊楚淮已然來不及——
好在山上仍有個天下第一怪的花文,他並非偶然隱居此處,而是當年真符盈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請來護著水道的。
花文手上的飛鳶可以從高處乘人落下,再加上可以馭獸的曇心,也夠楚淮喝上一壺。因此暮芸當機立斷,先讓姜然在山腰處以舊事拖住楚淮腳步,自己則趁機上山準備殺他個出其不意。
事實證明,也確實奏效了。
「常來玩?!你當她是來咱們這破地找樂子的啊!是你能接客還是我能接?!」花文好不客氣地啪地抓過茶杯,又燙得倒吸了一口羅圈形的涼氣:「她是來挖你師父下山的!」
暮芸垂眸輕笑,濃密的睫羽在白皙的臉上投下一小片勾人的陰影,拍拍手道:「拿上來吧。」
她這次從牧州去吳蘇,準備走水路,從水道出來剛好就到千夢山,便上來拜會拜會她這位脾氣古怪的老師。
在外面等候多時的顧家軍聽見她喚,立即送上了兩大袋「土」,花文人還在亭子裡叉腰站著,鼻尖卻狗似地動了動:「伏火雷?」
「正是。」暮芸右手輕抬,做了個輕盈的投擲動作:「當日在歸雲關下,楚淮帶來的寧州軍把我們事先埋在地下的伏火雷挖出來了——這東西,在空中竟然也能炸。」
花文掐了個拇指大小的空間:「這麼大?」
暮芸手指在石桌上點了點:「不,有這麼大。」
花文的眼睛立刻又亮了一層。
「我是在想,」暮芸一手撐在自己下巴上,瑩潤白皙的右手在陽光下流連翻轉。她的目光嫵媚幽深,看起來像一片暗藏波濤的海:「有沒有可能,能把伏火雷裝在一個細長的管子裡。嗯,或者裝在一個鐵球中——只要一扔出去,或者被打出去。」
她那隻翻轉著的右手往上一抬,在花文震驚的目光中用平淡而又殘酷的語氣說道:
「能一下扎進人的血肉,讓伏火雷在人的身體裡炸開……唰啦一下,一道血花,你想,那豈不是很好看嗎?」
作者有話說:
新導師花花居士上線!
第82章 風雲出我輩(二)
半日之後, 一臉興奮的花文終於和施施然看風景的帝姬從山上走下來了,早就備好了船隻的須卜思歸已經等了好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