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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鐵三石一聽這話,一雙牛眼到處亂瞟,看著暮芸的目光分外心虛,一個勁地朝著何三跟顧安南使眼色,就差把「這裡頭有事別讓她知道」幾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暮芸拈起一塊雲片糕,長睫一沉:「怎麼?」
鐵三石驚得筷子都掉了,用能發出的最大聲音哈哈笑道:「不不,這能跟裴大當家有什麼關係?沒有!絕沒有!」而後他十分生硬地把脖子往院裡的方向一扭,大喊道:「須卜思歸!你欺負小鴻干甚!我來助他!」
這貨衝出去打雪仗了,留下屋裡幾個人抓心撓肝。顧安南見實在瞞不過了,只好乾巴巴地開口:「之前情報消息都是裴璐在管,她投敵之後,暫時還沒找出清理人員的法子,只好對得到的消息都暫不啟用。」
暮芸指間將雲片糕一碾:「你跟我解釋什麼。」
顧安南本想把什麼「你是軍師我是大帥就算是同僚關係也得解釋」這套說辭再搬出來一遍,但是話到嘴邊,他又開始混不吝了,乾脆抱臂往禾珏床上一仰:「我就愛解釋,不行?謝侯爺和呂上腦還得聽呢!」
謝侯爺和呂上腦一人一邊守著門口透氣,聞言齊齊冷笑一聲。
「殿下少聽姓鐵的胡說!老顧這輩子就您一個!」何三心裡捶了鐵三石八百遍:「這事,嗐,反正現在整個南境加上崖牧兩州都是咱們的了;等老石去把雍州收回來,咱們這半邊板塊就算基本完整。」
也就是說,情報這事在對敵時固然十分緊要,但在一兩個月的短期內至少還能再緩一緩。
「但是糧食,軍餉,還有兵器鍛造,那是一樣也等不了了!」院裡的張鴻遠遠聽著這邊的動靜,手裡拎著個小煙花邊點邊喊:「沒錢才是真要命!啊啊啊須卜你別弄那麼大雪球!」
說得一點沒錯。
三十萬軍馬,就算站著不動,一天的人吃馬嚼也是從前的顧家軍難以想像的龐大數字,更何況歸雲關一戰戰況慘烈,還需重新配備武器、戰馬、甲冑,簡直方方面面都要用錢!
打仗這種事本來就還有另一個名字——
燒錢。
照理說,顧家軍應該在打下牧州之後就進入一個相對平穩的發展期,然後逐漸擴張勢力,讓「養軍」的能力跟著「擴軍」的能力一起走。但楚淮來攻這個突發事件打亂了他們所有腳步,崖州幾乎是強行被塞到顧安南懷裡來的。
屬於是步子太大,扯到那啥了。
「楚淮這老狗,八成是之前就想到這招了。」禾珏捶了把床:「當時怎麼沒一刀弄死他?」
他發泄般地罵了一句,又開始思索對策,心算道:「現在禾家帳面上能流動的現銀不算多,全加起來也不會超過兩萬兩銀。剩下的都投在貿易圈的大宗生意上了,那是長期回報,現在動了不合適。」
兩萬兩,最多也就撐個三天。
何三抓頭髮:「但是寧州剛併入的鐵礦馬上就得開,否則到了春天就來不及了……他奶奶的,上哪搞錢?!」
安靜了很長時間的謝川流忽然說道:「我還有二十萬兩,都在玄灰山脈里埋著。」
所有人的目光忽然齊刷刷地盯在他清瘦的後背上,何三那目光熾熱得就差跪下叫親爹,他一順口也真叫出來了,抱著凳子坐到人家身後:
「謝爹!王侯貴族就是不一樣啊!二十萬夠咱把甲都打出來了吧?!上腦兄!上腦兄你那鐵礦現在能動不?!」
「能能能,」呂太白煩躁地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仙氣都跟著散成撥霞供的熱氣了:「只要能讓寧州重新吃上飯,今天就能開工!」
謝川流還在看那盞兔子燈。
暮芸突然發現,她這個「表哥」的腿雖然好了,但眼下比之在長安的時候好像要「更沒精神」一些。
要知道謝川流現在看起來雖然還像個正常人,當年在長安城中其實瘋得厲害,不但弒兄殺父,連他那個小妻子都是從別人的婚宴上搶過來的。
比之千里迢迢去匈奴搶親的顧安南,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她走到謝川流身邊,哭笑不得道:「你看這作甚?喜歡上元節這些女孩家的東西嗎?」
謝川流一抬手將燈摘了下來,沒有說話。
大荊皇室兩個的「遺留勛貴」站在一處,活生生讓禾珏的主屋看起來有了股宮殿的味,但裡面的軍師們各個都在為錢這種俗物愁眉苦臉,一下又將這兩位天上人拽回人間了。
「二十萬兩,灶房的耗子都沒有你能藏。」顧安南琢磨了一會兒:「給你打個欠條?連著以前欠的都一塊寫上——但我也不知道將來貿易圈還不還得上。要是變成國債倒好說,但要是我讓楚淮給捅死了呢?」
呂太白:「你嘴上能不能有點忌諱!」
顧安南咧嘴一笑:「不能。」
「不用還,答應我一件事就行。」謝川流的目光浸在寒天裡,唯余那盞兔子燈的光輝還是暖的:「將來牧公要是得登大寶,煩請給亡妻一個誥命。」
眾人默然。
一片安靜中,顧安南唰地從身後櫃面上抽下張紙來,隨手拔下何三頭髮上插著的碳筆,就著剛擦乾淨的桌面寫道:「聽著啊,欠條給你打好了,先說好,你大帥給不起利息——誥命就算了。」
謝川流回頭。
顧安南欣賞了下他的緊張,惡作劇成功,笑得很缺德:「封個郡主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