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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銀煙那個野和尚給他的?!
「想不到吧,我玩了一手聲東擊西。」前面僅剩的幾個親衛擋著,禾珏將身體已經被麻翻,意識卻還清醒的顧安南塞到了一個大樹洞裡。
樹洞圓滾滾的,對外只露出一個口,禾珏震落了樹上的雪,將他嚴實又自然地藏在了裡頭。
顧安南說不出話。
他說不出話。
舌頭麻得他想罵人,但無論如何驅動身體,就一星半點也動不了!
禾珏那張和他長得很像的臉輕輕笑了起來,顧安南不知道為什麼,光線明明這麼暗,他卻好像看清了對方的面容。
這什麼都很像他的少年將軍,拿走了他的蒙眼布,拿走了他的宙沉。
「大帥活著,」他眼裡含著幾不可見的淚水,嘴角卻噙著坦坦蕩蕩的笑意:「崖牧兩州才能保住。」
在顧安南的陷入昏沉前的最後一刻,他聽見了禾珏最後的聲音,顧安南迷迷糊糊地,甚至不能確定,那是不是舊日的自己在低低哭泣。
「大帥,」少年人輕聲說:「……等你替我報仇呀。」
下一秒,世界昏沉。
作者有話說:
這世上真正的常勝將軍,只有一種——
那就是沒有來得及老去的人。
第65章 沙場秋點兵(十)
千夢山的秘密水道入口距離楚淮登陸的開闊地並不很遠, 但先前管著這條水道的是那個真正的符盈虛,為人極其謹慎,這也導致它將水道入口隱藏得非常妥帖。
是以眼下楚淮這種「外來人口」想要在夜色中臨時找到它, 其實殊為不易。除了一寸寸的排查,根本沒有別的辦法。
但楚淮很有耐心。
他等了整整一個時辰, 圍剿顧安南的人終於回來了。
「稟報都督,賊首已死, 他的親衛也都除盡了,我們點過數量,人數在兩百左右。」領兵者滿身是血,單膝跪地, 雙手將那把大名鼎鼎的凶兵『宙沉』奉上:「賊首死前摔進了江里, 屍體被沖走,我們只來得及抓住了這把刀。」
楚淮接過刀, 一手握柄一手握鞘,手上施加勁力——
「喀啦。」
竟然沒能抽得出來。
「既然落進江里,怎麼確定是死了?」
楚淮加大力道, 宙沉卻好似隨了某人的倔強性子,鐵了心要沉默以對,犟著一口氣不肯被仇人打開。最後實在對抗不過, 宙沉發出「咔」地一聲響——刀鞘的尾端從根上裂開了。
就算拔得出來, 今後也用不了了。
刀鋒上的寒光照亮了楚淮漠然自傲的眼, 顯得格外薄情冷峻。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楚淮將沒了刀鞘的宙沉隨手扔了出去, 在山石上擦出細碎的火花。他擦了擦手:「是把好刀,只可惜跟錯了主子。」
親衛仍跪在地上, 斬釘截鐵地回道:「顧賊落水之前, 身中數刀, 背插長箭。落水後兄弟們又追補了箭雨無數,若不是水流湍急將屍體帶走,就帶回來給大帥確認了。」
「不妨事,衝到下游去讓他的兵看見,也是好事。」楚淮不動聲色鬆了口氣,手掌終於在他重傷的腰間按了一按:「去拿酒來。」
親衛送來烈酒,楚淮一半喝了,另一半敞開衣襟倒在腰上大片的傷口上——
那匈奴女子的板斧確實鋒利,眼下他左邊側腰沒了一大片,被烈酒這麼一澆,當即悶哼出聲。
「咱們時間太緊,沒帶醫官過來。」親衛額頭冒著熱汗:「只能先包紮上,待進了牧州層再做診治!」
言下之意,竟已經將牧州當做囊中之物了。
楚淮擺擺手讓他去忙,自己接過潔淨的白布將傷口緊緊纏上;他看著傷口時目光非常疏離,仿佛那並不是他自己的血肉,而是別人的軀體。
「找到了!洞口在這裡!」
「天,怎麼竟然在半山腰上?叫咱們這通好找!」
「何止?這山上的捕獸夾多得簡直嚇人,告訴後面千萬小心些,別讓都督被打到了!」
前面的楚軍壓低聲音將消息快速傳了一遍,楚淮帶著剩餘的大部隊一路前行。夜幕里的千夢山無比安靜,黯淡的月光從枯葉的縫隙中掉落,在潔白的雪地上映出一塊一塊的光斑。
千夢山很窄,風景卻很好,上山的小路僅有一條,既窄且陡。山路旁側是一條山間流水,越往上走反而越急,偶有地勢高低錯落過大的地方,還會形成小小的瀑布。
「都督,這地方有些邪性。」楚淮身邊人快速地說道:「這麼淺的水根本浮不起船,而且船也不可能『上山』——但那條入口又確實在山腰上!」
楚淮嗯了一聲:「還有呢?」
「還有,您聽這水聲多大!但是下面根本就……」他話沒說完,楚淮已經明白了。方才他自己就在山腳下的開闊地,除了被凍上了一小層的淮雍河之外,根本就沒聽見山上還有水的聲音。
所以他的斥候們才自然而然地認為入口一定在下面,根本就沒往山上想。然而一進山路,水聲又確實大得震耳朵。
「聽聞有些僻靜山坳子裡頭有……髒東西。」跟在楚淮身邊引路的親衛縮了下脖子:「要麼我們還是換條路吧——或者直接翻山過去!」
楚淮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這小將士跟著他也有好些年了,但想事情怎麼還是這麼不開竅?反觀顧安南這次圍剿里用到的人,無論是歸雲關上那兩個,還是方才在淮雍河布陣網他的那個軍師,隨便拎到外頭,只怕都是能獨當一面的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