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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第49章 綠蟻新醅酒(四)
暮芸怔怔抬頭。
一接觸到他的目光, 心先涼了一半。
『完了,這次是真傷心了。』暮芸心想:『連這聲殿下都叫得客氣得很。』
她自知理虧,咬了咬唇:「可是你對於我來說, 就是私事。」
他喉頭微動,脊背無意識地弓起, 似乎是牽動了後背的上,發出一聲悶哼來。暮芸伸手要扶, 卻被他躲過了。
但她只無措了一瞬,而後近乎粗暴地抬手按住了他,蠻不講理地怒道:「我看看傷!」
顧安南冷漠道:「殿下,這於禮不合。」
「你也就會這一句了。」暮芸嘩啦一下掀開他被子:「告訴你, 你心裡門兒清, 別以為我沒看見你挖過來的謝川流!如今天下未定,你與我合作才是上策——合作夥伴要摸你幾下又怎麼了?」
顧安南冷笑道:「好一番歪理邪說。」
他猛然握住她手腕, 就著這個姿勢直起身體,整個人瞬間高過了她——他緩緩向她靠近,黑髮垂落在了她細瘦的肩膀上, 這樣居高臨下,那束光剛好照亮兩人的唇線,不知怎地就顯得有些……色|情。
可惜他眼神仍是冷的, 曖昧散盡, 只餘威逼。
「芸殿下, 不如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顧安南道:「你不走並非為了我, 不過是因為你從銀煙和尚嘴裡得知,洛河的暴汛期可以持續到明年春日。既然你還有半年的時間, 選擇我去回援洛陽才是上選。」
他神色冷淡得和那日在馬車裡, 暮芸質問他為什麼要選她當主母一樣;人心都是肉長的, 偏要你疼我也疼,這才拉鋸公平。
「既然你決定留下,可以。」顧安南甩開她手,卻控制在一個剛好的力度:「你為中原百姓做過不少事,我尊重你;今後你就做我帳下一名軍師,和張鴻何三他們一樣。」
暮芸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微微偏過頭:「然後?」
「然後。」男人一雙眼無波無瀾,漠然地看著她:「你仍是我顧家軍主母的名分,以後在外人面前裝裝夫妻即可。沒有外人在時,還請殿下自重。」
「自重。」暮芸沉默良久,而後將這兩個字翻來覆去地在嘴裡咂摸了幾遍:「我對著你有什麼可不自重的?」
她突然撲上去一把撤開顧安南虛掩的衣襟,十分沒章法地在胸前摸了好幾下,這點臭流氓的手法完全沒學到精髓,反倒是那雙柔柔手的觸感把坐著的這個真流氓給摸得受不住了。
「就你這身段,你以為很稀奇嗎?」暮芸收回手,似模似樣地用手帕一擦:「就你院子裡頭那些個龍精虎猛的親衛,哪個脫了衣裳不好摸?也就是你腿比旁人長些,但是腿長的也有的是——謝川流看見了吧?保管他脫了褲子就比你長!」
門外,剛邁了一隻腳進院子的謝川流:「……」
他面無表情地把腳收回去了。
接著主屋裡又傳來一聲吼:「胡說!普天之下老子最長!」
謝川流開始懷疑自己投靠的這支隊伍到底靠不靠譜,一轉眼看見主屋外頭兩根最粗的柱子後面一左一右藏著兩個當家軍師,旁邊還有一個假裝掛臘肉實則耳朵恨不得豎起來的小將軍。
謝川流肯定地點了點頭:「……不靠譜。」
何三道人頭上還插著跟筆,招呼他噤聲趕緊靠過來,於是,主屋外面的格局變成了——
一個假裝掛臘肉的,三個躲在柱子後頭的。
「總而言之,今後你只是我的下屬,不再有任何特殊的意義。」顧安南深吸一口氣,拎起外衫重新穿上:「暮芸,凡事都有個限度。現在我累了。」
他起身將衣帶繫上,面容沉在暗面,大概是因為躺了不少時日的功夫,聲音生澀沙啞:「你我之間,總是我朝著你走;我千山萬水趕到你面前,你卻從來一步都不肯向我邁。」
他大抵也嫌棄自己矯情,拍灰似的在自己手背上撣了兩下。
「當日在眾人面前強迫你做了這個主母,是我唐突了。」顧安南再次轉回身的時候,那些暗潮湧動的情緒就都已經收拾乾淨了,他無波無瀾地說道:「等到明年三月你回了洛陽,你我之間全當沒有此事發生過。」
從此江湖陌路,再不相見。
他說這些話時始終是背朝著她的。
本以為她聽進去了,卻忽然感到背後被人輕輕地依靠過來,又軟又小,像塊剛出籠屜的小糕點那麼脆弱。
「我知道錯了,」她從背後抱住他,小小聲問:「現在走那一步行嗎?」
顧安南唇線抿得死緊。
「行嗎?」她抓著他衣角搖了搖:「……官人?」
這小聲音又甜又軟又可心,簡直戳得人心窩都跟著疼,何三道人在外邊聽得想冒泡,打手語向對面的張鴻道:「老顧那個沒出息的貨,肯定又要原諒殿下了!」
徐青樹表示附議,以手語道:「都叫官人了,大帥說不定覺得自己還能再挨好幾刀!」
張鴻卻搖了搖頭,往肋下一戳,同樣回以手勢:「這次,真傷心了,未必這麼快就妥協。」
謝川流在後邊學得很快,也跟著面無表情地手語交流:「但你們公認他早晚會妥協?」
張鴻何三並徐青樹三臉鄭重地點頭。
幾人正比比劃劃好似殘兵交流會時,外面突然颳起一道風,一人哐啷哐啷地興沖沖闖進來,手裡還拎著一套甲。鐵三石無視幾人的瘋狂擺手,高高興興地扯開破鑼嗓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