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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符盈虛那個大得能跑馬的主院空著,」暮芸有點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們就窩在這?」
張鴻替她開門,擋著門扇笑呵呵道:「這也是幻園嘛,不過有點偏——殿下有所不知,之前符盈虛手底下的人以為水軍全軍覆沒了,便著人將他們的妻兒老母從軍戶房裡趕了出來,其中有好些個孕婦,成日裡就在棚子下面呆著,這,這可多不像話。」
暮芸跟著他走進去,發現連個角門都有影壁,穿過一道月亮門,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個大戶人家典型的側邊房,一般是庶子女多的人戶安置孩子們用的,一個四四方方的院,除了主房那一面之外,另外三邊都被分成了差不多大小的房間。
行,瞧瞧這坐北朝南的,還真會找地方!
暮芸敲了敲牆磚:「說重點。」
「重點是大帥……不不,何大哥一聽,說這樣不行,便請銀煙大師挨個給診了脈,大師說最好讓她們住光線通透又不要見風的房子,那也只有符盈虛那個有琉璃窗的主房了呀!」
張鴻跟往院子裡跑來跑去的兄弟們打了個招呼,又道:「如今主母您在外面單獨有宅院,幾個武將兄弟不需避嫌,就都在這住著……」
院子的門被推開,暮芸腳還沒踏進去,先聽見了裡面噼里啪啦的算盤聲,何三道人手裡捧著兩本帳,脖上掛著算盤盒,眼下吊著一雙黑眼圈,嘴裡還叼著半個饅頭。
別說是大勝隊伍的軍師,就是街邊要飯的也比這齊整些!
「來了!」何三道人好似受驚般地對著暮芸一聲大喝:「真的來了!」
徐青樹穿著身油菜綠的夾襖,本來正在舉著根撐杆掛臘肉,聞言身體一震,眼珠六神無主地亂瞟了一圈,也跟著見鬼似的狂吼道:「歡!迎!主!母!檢!閱!」
院子裡邊本來還有兩個暮芸不大認得的副將,一看她來,簡直是跟著肉眼可見地慌亂起來;慌了也就罷了,還要強裝鎮定,繼續比比劃劃地假裝和剛才一樣練拳,結果好端端兩個青年將軍,活生生把對方絆了個仰面倒!
暮芸微微眯起眼。
她慢悠悠收回本已邁出的步子:「眾將軍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本……」
主房裡突然傳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不等暮芸反應過來,徐青樹撲通一下就朝著主房跪下了,大吼一聲大帥,然後就開始涕淚交加。暮芸整個人都空白了一瞬,待到意識回籠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推開了裡屋的門,跑進去一把掀開了帷帳。
……和裡面那個男人對視。
唇色淺淡,頭髮半散。他瘦削的就像一把薄刃,輪廓凌厲孤傲,就連頸側那為了遮掩燒傷而存在的大片刺青都顯得有些落寞。
除了一雙眼,黑白分明,看過來時依然令人驚心動魄。
然而這種往日裡會狠狠戳中暮芸的「美色」她根本就沒發現,滿腦袋裡就一個想法——
活的。
既然活著剛才徐青樹嚎什麼喪?!
何三身上掛著算盤毛筆等一應小配件,混似個雜貨郎似地跑進來,手裡還端著一碗藥,給顧安南使眼色道:「來來,喝了,早喝早歸西。」
顧安南半坐起身,暮芸這才發現他上身只裹著很寬的一條白布。從右胸下穿過,順著左邊頸項繞過去,後脊上是一層薄薄的汗,白布下還洇出了一點緋色,想來應該是很疼的。
「磨蹭什麼?」何三把藥碗堅持往前一送,險些潑到他臉上:「銀煙大師來給看過了,讓你快喝,不喝是要死球的!」
顧安南接過來,嫌棄地閉住了氣,而後將那碗苦森森的藥湯一飲而盡。何三被張鴻帶出去了,又關上門,除了一道不識相闖進來的光暈,這屋裡只剩下顧暮兩個人了。
假設,假設有這麼一個問題。
你有一個準相公。
幾年以前,你為了保住娘家的江山捅了他一刀;幾年以後,你為了再一次保住娘家的江山又給他下了回毒。
而他明明還恨你,卻會在連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拼命護你,護過之後,又傷心欲絕地跟你說:「我們算了吧。」
如果他就此死了,這事也倒好辦,今後給他照常守寡順便全盤接管他的家業也就是了——
但他如果沒死,你怎麼辦?
暮芸眼下就在面臨這個複雜的問題,顧安南昏迷的時候她向神佛發願,祈求只要能讓他活過來,自己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現在顧安南真的活過來了,她又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了。
「神仙也太好說話了……」
她感到有點侷促,手扣著袖子的邊角揉個不停,想來想去,總算找到了一個自以為不錯的話題。
從沒討好過別人的芸殿下從袖子裡拿出了一袋糖,摸出一塊隔著帕子遞過去,自以為自然說道:「那個,恭喜你通過了本宮的考察,本宮不走了,決定就扶持你了,怎麼樣,開心嗎?你看,我已經把路線給你想好了,我們先去崖州把棧道修上……」
「殿下。」
他開了口。
「孤男寡女處於密室,於禮不合。」他眼中是她從沒見過的疏離與淡漠:「殿下有公事,我們不妨到外面談。」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大帥說:「孤男寡女,於禮不合。」
大帥內心:「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