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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說得好!」似乎是為了讓人聽清她說的話,樂聲漸漸弱了,符盈虛忽然發現,他的文武群臣聽了這番話,竟然沒有大罵顧賊,反而臉現懼色。他立即喊道:「你們怕什麼!」

    樂師們只得頂著滿頭汗繼續賣力,明明是歡天的喜樂,卻聽得牧州的文武群臣越發心驚膽戰。只有曾華——這個陸祿死後,符盈虛手下最得力的紅人,敢抖著膽子跪著問道:

    「顧賊奸猾,符大人是朝廷正統,自然是棋高一著……敢問符大人,顧賊想從哪個門進犯?要不要屬下立刻調人去堵著?」

    夜幕下,細細的雨水夾著冰凌落下,將牧州城牆拉弓到極致的士兵的表情模糊開去。雨絲打上他們的睫毛,又很快被寒風凍成沉甸甸的冰晶。

    忽然間,一個士兵發現地面的影子有些異動,還沒等他回身反擊:「有敵襲——啊!」

    寒涼的刀鋒吻頸,給了他一個痛快死。

    城牆上其他的士兵聽見他喊出來的尾音,汗毛倒豎,想要立即按照陣法抵抗突襲,卻已經來不及了!無數暗影悄無聲息地貼上他們背後,二話不說一擊必殺!

    德勝門外,三千甲兵等在城下,當中領軍的大將穿著一身異於常人的鐵甲,馬鞍兩側掛著極有辨識度的重錘——

    正是顧安南座下第一武將鐵三石的開天錘。

    「顧賊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我牧州城內還有天罰等著他!」棲芸樓內,符盈虛手中酒盞滿溢,大笑著回答道:「顧賊驕狂,選的自然是我牧州北側,最寬闊最氣派的德勝門!」

    曾華的脊背瞬間塌了。

    要知道他的小弟,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就在德勝門上!

    「大人,下臣……」曾華穩了穩發花的視線,砰地一聲磕了個頭:「下臣立即帶著巡防營前去支援!定為大帥生擒顧賊!」

    符盈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仿佛在欣賞他的痛苦:「不必了。」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

    北方劇震。

    三千甲兵腳下同時傳來細微的震動,仿佛有什麼龐然大物正在掙扎著想從地底鑽出來!城牆上的守城兵顯然也感受到了這種恐怖的異動,曾華的幼弟扒在城頭,就在他向下看去的一瞬間——

    「轟!」

    地面忽然毫無預兆地炸開了!

    翻滾的烈火從地底噴涌而出,城上城下的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難以名狀的膽寒,在這一瞬間,無分敵友,他們都共同面對著死亡這個同樣的敵人。

    「是伏火雷!地下有伏火雷!」

    「快逃!無論哪個方向,快逃!」

    但,誰又能爭得過死亡呢。

    地下早就被埋好的火雷範圍極廣,埋雷者微恐不能將敵人全殲,不僅在城外極廣的範圍內設了火雷,就連著城門內一里的範圍內都做了布置。

    德勝門屹立百年,卻在這無與倫比的轟炸之下,玉山傾頹般轟然倒塌。

    「道長!」顧家軍的傳令兵頂著滿臉黑灰,飛也似地跪倒在帥帳之外,聲音嘶啞地吼道:「德勝門不成了!」

    何三道人聲音顫抖:「統帥呢?」

    「也在陣中!屍骨無存!」

    何三目光空濛了一瞬,而後一個跟頭從上面栽了下來;九郡守君們也感受到了這股熱浪,各個面色凝重;城內,帶著潛火隊的章厘之被這一震打了個踉蹌,瞧見那邊火光沖天,一揮手道:「兒郎們,帶好雲梯,快隨我來!」

    棲芸樓內,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大地強烈的震顫,那震耳欲聾的巨響轟徹天地,讓所有人的耳膜都感受到了強烈的銳痛!

    顧安南握著酒杯的手,攥得死緊。

    熱浪如有實質般瀰漫到整座城池,白虹別莊也被籠罩在了扭曲的熱浪之中;好似幽冥地獄翻覆,馱著牧州的惡魔要衝破地表撞出來一樣。

    「貧僧入城時,見水道里浮著五彩膩色,當時還不知是什麼,現在想來,應當是石脂。」銀煙和尚面色如死:「符大人用石脂和伏火做了火雷,埋在了德勝門下,要用這『天罰』一舉殲滅顧家軍,是嗎?」

    零州孫青活著的時候,是符盈虛座下的第一狗腿子,他們零州要錢沒錢,要人沒人,縱便他很會巴結,沒點真東西,又怎麼能打動符盈虛?

    原來他們零州的「特色」,便是伏火;加以符盈虛高價從地下水路運來的石脂,變成了威力巨大的火雷。

    符盈虛閉上眼,感受著熱浪翻滾,那表情幾乎可以說得上是享受了:「不錯。」

    火雷原料難求,造價極高,且一旦使用,殺傷不分敵我。因此世人雖然知道其威力巨大,卻很少有哪方勢力願意使用,絕大多數時候都是用這些東西來做煙花,做爆竹。

    德勝門外的甲兵固然必死無疑,德勝門上的守兵卻也絕沒有生還的道理了。

    曾華發出一聲瀕死般的嗚咽,喊著弟弟的名字,慟哭出聲。

    符盈虛依然大笑看著:「銀煙大師,怎麼樣?符某言而有信,這份禮物已經到了。」

    「阿彌陀佛。」銀煙和尚垂下了眼眸:「符大人,那上面也有你的兵,他們曾發誓追隨於你。」

    「大師這是嫌符某人殺孽太重了?」這肥胖得像座山一樣的人壓著美人的脊背站了起來,笑得得意又癲狂:「可這世人又何曾將我當做人過?!」

    他身上的肉墜著他,甩也甩不脫,像此生罪孽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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