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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剛剛料理完這一切,後邊便傳來了手持長棍的小廝們的響動,新鮮出爐的丫鬟雲二面不改色,惟妙惟肖道:「去去,廚房叫我去給裴姑娘送點心,誰又看見什麼逃奴了?」
小廝們見她穿著內院的服式,脾氣又橫,竟是半點也沒有疑心。不料他們願意放過暮芸,暮芸卻不願意放過他們。
「回來!」她頤氣指使:「點心匣子太沉了,來個人給我提著!」
當頭的小廝哀叫道:「小姑奶奶喂,那裴姑娘住在大東邊的客院,離那麼老遠誰有功夫送你?你就行行好自己去吧!」
噢,原來在東邊。
眾小廝唯恐被她拉住,風一樣地卷著走了,暮芸提著那盒點心慢悠悠繞了半圈。
如果符盈虛已經確定了這批人里就有「帝姬」,那麼他絕不會輕易放過這個逃奴,只會越發收緊幻園的邊界,再在裡面大型搜捕。
像這樣的府邸,多一個半個的婆子丫頭一時半會雖然察覺不了,但只要到了晚上點人的時候自然就會查出來;況且等被自己打暈的小丫鬟醒過來,這個身份也就掩飾不住了。
要麼回去把人殺了吧?
可萬一殺不透,動靜又太大了。
她朝著東邊客院走去,也不必問路,這些大宅院的構造多少都要遵循一些周易八卦的道理,按著去找八成出不了錯,小半個時辰後,終於讓她找到了一處被密林修竹圍著的僻靜院落。
成了。
對於幻園的人來說,哪裡最容易出生面孔?那自然是客人的院子。銀煙和尚六根清淨,院裡多出個女子只怕突兀,但是那個裴氏女就不一樣了。
再說她身份神秘特殊,就算是搜查到她那裡,也一定比別處寬鬆許多!
這處竹林院子順著水道而建,種得還是話本裡頭的湘妃竹,足有十來個顧安南那麼高,風一吹簌簌作響,竹香清遠,讓人的心都靜了不少。
順著小棧道再往裡走,終於露出了影影綽綽的白牆黑瓦,最頂稍掛著一處筆跡閒閒的匾,上書「竹海聽心」四個大字。
「這調調有點意思,」暮芸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大對:「符盈虛貪財好色,憑這樣的蠢貨還能修出這樣的園子?」
「那自然是不能的。」
身後一個陰冷的聲線忽然響起,暮芸側身回看,卻發現沿著木棧道走來了一男一女兩個人,卻並不是在接自己的話,而是正在比肩攀談。
暮芸趁著他們還沒轉彎到這邊,速度很快地下了棧道,屈膝坐在了棧道之下,直接站在了流水之中,屏住聲息隱匿身形。
「顧賊能擒住欒提大單于,靠得不過是僥倖。他一個莽夫,兵員再多,難道還真能攻得下牧州不成?」這陰冷聲音聽來十分耳熟:「牧州的城防可是前朝的庸宴將軍親手做的,數十年來從未有人成功攻城,裴娘子儘管放心就是了。」
是那日在西衙署門前迎過自己的莫掌事。
裴氏女聲音清冷:「我家都督尚且不敢放話說一定能勝得過顧賊,莫掌事你倒是胸有成竹了。」
莫斐告了罪,卻顯然不以為意。
他二人走上了暮芸所在的這處棧橋,濕潤的木板發出吱嘎聲。裴氏女道:「消息我已經給你們了,可你們究竟確定了沒有?」
「沒有,」兩人漸遠,暮芸拖著沾濕的裙擺從小河道里抬眼往上瞧。莫斐煩躁地扯了一把竹葉:「應當是後面進城的,卻不知究竟是誰。如果我是他,隨便打死個護衛混進來,神不知鬼不覺,哪有那麼容易就被找到?」
她這一動,帶出些微的泉水叮咚,裴氏女停下腳步,耳朵微動:「依你看,會不會是圖州那一對。」
暮芸緊張起來。
「應當不是。」莫斐面有菜色:「西衙署那邊回報說,那圖州使者江東整日裡讓他的黃臉婆娘迷得暈頭轉向,白天裡到處跑去買什麼松子糖,晚上當著大庭廣眾便抱著不肯撒手——顧賊要是就這點吃胭脂的出息,咱們還同他斗什麼?」
暮芸嘴角抽搐,心說原來是在找顧安南。
如此說來,眼前這個裴氏女當真和那位裴大當家有點關係,但他們竟然不知道顧安南本尊長什麼樣!
真是好險。
那符盈虛知道了嗎?自己的身份又是怎麼暴露的?裴氏女口中說的都督又是哪一個?
莫斐和裴氏女越走越遠,她只能隱約聽見這二人還在說什麼「……鬥獸……水路進城……也刮鬍子」之類的,亂七八糟也沒個章程。
初冬的泉水已經有些冰冷,她不得已在這潺潺水流中站了半天,腳都有些麻了,好不容易拉著棧道的木頭翻上去,又聽得前面一陣腳步騷亂——
是追兵來了!
「未曾見過,」裴氏女的聲音清伶伶道:「不過那邊水道里似乎是有些動靜,可以一查。」
暮芸:「?!」
這傢伙耳朵還夠靈巧的!那剛才怎麼不揭穿!她再也顧不上那許多,二話不說朝著密林深處拔腿便跑,眾府兵見果然有個反常女子,活像見了銀子的山匪大盜,風風火火地就往她這邊沖。
暮芸心知自己解釋不了裙子為什麼濕成這樣,也解釋不了身上為什麼會帶著絕頂機密的牧州城防圖——真被抓住,只怕連章厘之一家都會跟著被連累死!
暮芸自知跑不過這群官兵,眼尖地瞧見白牆下有僕奴掃出來的厚厚的落葉堆,當機立斷就地一撲,將自己嬌小的人影全都埋進了那堆枯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