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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如今這個座上賓也姓裴,是自己多心了嗎?
如果是,那當然最好;如果不是……那這個本該在洛河以北的裴大當家是怎麼回來的?她到底是什麼立場?若是裴已經反叛,那麼符盈虛應該是已經知道顧安南親自進城了!
那她留在牧州的人還能用嗎?!
「等等,」暮芸遍體生寒:「徐青樹到底是誰派來的?」
登科樓里,顧安南酩酊大醉,徐青樹用身體支撐著他,被他高大的身軀壓彎了背。這惶恐了一路的年輕文士半邊臉浸在暗影里,低垂的眼眸神情莫測。
「大帥,還醒著嗎?」
醉得不省人事的顧安南嚷嚷著拿酒來。
「是,」徐青樹唇角半勾,袖中滑出一柄尖刀:「這就給您上酒來。」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顧某:「嗚呼哈哈!老子有娃了呼呼哈哈!」(瘋狂撒錢普天同慶.jpg)
一刻鐘後。
處·顧大帥:「等等?」
第32章 國破山河在(九)
夕陽西斜, 太陽紅得像是灶膛里的一團火,昏沉沉地摔下了天幕去;綿延不見邊沿的牧州城牆從近處來,往遠處去, 像一道劃分了光明和黑暗的長龍,一直伸到了視線的盡頭。
城牆內外, 一半天已經黑了,另一半天卻還朦朦朧朧地亮著。牧州城裡最北邊的偏僻人家裡偷偷摸摸地打起了白幡, 趕著這日頭將落未落的時候,匆匆忙忙地放出了三支明亮的焰火。
焰火劣質,一瞧就知道是市面上最差的貨,只有那些破落戶才會買來在婚喪嫁娶的時候用, 聽一個響也便罷了。
守城牆的兵見了, 剔牙呲道:「這些個窮酸,肯定又是那些水軍小子的家眷, 符大人都說了不讓辦喪,這是鬧什麼呢?」
「積點口德吧,世道不太平。」旁邊的老兵垮著臉:「人活一輩子, 早晚都有那一天。」
近日裡百姓總有偷偷祭奠水軍亡魂——這三千水軍全都是符盈虛從牧州的年輕人裡面抽的,如今三千人陣亡在外,每條街上都有十來家得辦喪事。是以見了祭奠焰火, 牧州的城牆兵也並不如何在意。
唯有城外五里的荒郊之下, 一人身披軟甲, 看著那束追趕落日的煙火輕聲道:「大帥定了日子, 是後日。」
「鴻軍師,那咱們還是原地待命嗎?」少年身後, 有人畢恭畢敬地請示道:「各方守君已經按照大帥臨走前的吩咐趕來了——咱們的人都確認過, 絕沒有任何問題。」
張鴻所在這一處只是前哨隊, 牧州共有東南西北四個主城門,每個主門之外更有輔門兩個,外加百姓和商賈走的角門四個——每個城門之外的郊野里,已經有數不清的顧家軍喬莊改扮,沉靜地等著他們深入敵營的主帥命令。
數萬精兵,四方陳列,仿佛都縮地成寸地匯聚在了少年軍師的眼中。
張鴻點頭道:「何三道長將他們的家眷都聚在了一處,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出不了岔子,這我是知道的。」
屬下立即道:「兩位軍師算無遺策!」
算無遺策?
張鴻摸出腰間帶著的小壺,在溫熱的水汽中默默地想——只怕這位何三哥,算得有些太過了。
派人去牧州潛伏,什麼名目不能用?難道就就算非要頂著圖州使者的名頭,指名道姓地要帝姬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去麼?
什麼軍中無人,藉口罷了。
就這點心思,往日裡顧大帥早八百年就看出來了,若非他當真是人中龍鳳,當年張鴻這個前途大好的探花郎也不會在一眾起義軍里一眼叼中了他;只可惜凡事只要碰上帝姬,大帥就成了個英俊的殼子,整個心眼是糊得一點都不轉了。
至於何三軍師麼……
何三哥一心向著顧大帥,同他生死相攜,忠心沒得說——卻恰恰是因為太忠心了,他才看出了帝姬對顧大帥的影響實在太大。
如果帝姬願意留在軍中,也就罷了;如果她不願意……那自然也不能留給旁人。但暮芸的身份實在太過敏感,這樣一個人,必然不能通過顧家軍自己的手來殺。
送到牧州,不過是想要借刀殺人而已。
「也不知大帥最終會怎麼決定。」少年軍師輕聲嘆道:「對了,陸祿那廝也被審了幾日,可有什麼新消息?」
下屬立即從懷中拿出一沓羊皮紙,畢恭畢敬地奉上:「陸祿雖然是符盈虛的心腹人,對城內的布防情況卻也知之甚少,他平日裡多管水軍這一塊——所有的消息都在這裡了。」
「做得好,」張鴻翻開大略看了看,目光忽然定在一處不動了,指著問道:「一個月前,他派了條往豐州方向的官船?」
「是,陸祿說是符盈虛直接下令讓他派的,」下屬謹慎地答道:「說是接人,卻不知是要接誰。」
一個月。
張鴻抬手在自己額頭點了點。
正是他家大帥生擒大單于的消息剛剛傳回來的時候。
「去,讓何大哥調幾個大帥的親衛給我。」張鴻慢悠悠起身,迎著新升的月亮伸了個懶腰:「咱們也去瞧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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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轟轟烈烈,照過了精明通透的鴻軍師,也照進了西衙署的後花園。「江夫人」一張被塗得蠟黃的小臉讓夕陽這麼一照,更是黃得讓人不忍直視。
月上初弦,後花園裡已有侍女出來掌了燈,這地方雖然不大,小假山和迴廊橋倒是一樣不少,每隔幾步便有亮著暖光的燈籠,反倒將這不怎麼出色的景致照得別有生機,被一圈二層衙署小樓圍著,活倒像個世外桃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