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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就這樣,幾個腿腳快的少年打著滾地從馬上跳下來,飛一般地鑽進了登科樓,穿過一層笑鬧不休的人群,頂著滿頭的胭脂雨,終於找到了二層里他們各家的大人們。

    幾個得了消息的大人當即大笑鼓掌,撲上來猛拍「江東」的脊背:「江老弟好福氣啊!年紀輕輕喜得麟兒!」

    「那也是江夫人大度容人的緣故,你瞧瞧?前頭剛給江兄弟納了幾個妾室,後腳便有孕了!這就是攢下功德了!」

    「江東」驟然被一聲又一聲的「恭喜」圍住,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們在說些什麼。他茫然地嘩一下站起身,將面前的桌案都帶翻了,整個人在震驚和喜悅中無法自拔——

    所有眼睛都在歡欣雀躍熱情洋溢地注視著他這個「准老爹」,顧安南在這種氛圍之下,下嘴唇破天荒地打起顫:「她……我,她有孕了?!我要當爹了?!」

    「是啊!江兄弟歡喜瘋啦!」

    「誰頭一次當爹不瘋?」

    顧安南已經高興麻了,一時間什麼奪牧州報血仇通通忘了,什麼何三張鴻江山霸業更不知道是什麼,腦子裡走馬燈似地想「老子要當爹了」「她給老子生娃了」「老子好幸福嗷草!」

    他簡直不知道怎麼笑好了,咧開嘴只知道往樓下撒銀子,笑得傻氣外露,和他那身滿帶金銀珠寶的錦繡衣裳更加相得益彰。

    「哈哈哈哈老子要當爹啦!有賞!在場之人通通有賞!」

    「我得回去看看她,」顧安南激動得渾身發抖,一把抓過自己的帽子:「走!回去看看她!」

    在一片歡喜聲中,顧大帥幾乎是連跑帶顛地下了樓,出門的時候腳下一絆,差點讓門檻絆倒——

    而後,又清又冷的秋風照著他腦門那麼一吹,顧安南總算是清醒了。

    「媽的,」他抹了把臉,總算是把臉上的傻爸爸笑抹下去了:「老子就沒碰過她,哪來的孩子?!」

    徐青樹好不容易才提上靴子跟上了:「啊?」

    顧安南被灌了好幾壇酒,讓風吹得頭昏眼花,腦子嗡嗡作響:「難道是欒提頓?」

    當然不是,欒提頓和暮芸見面攏共不過兩刻鐘,這都是自己提前算好的,更何況當時還那麼多人在場呢!

    之後暮芸就到了自家大營,何三張鴻那兩個鬼精鬼靈的天天明里暗裡地監視她,暮芸就算再怎麼好色,也不可能逮到機會給自己扣這麼大一頂綠帽子。

    「把那幾個小廝給我抓過來!」顧安南快要氣瘋了,抓著帽子往地上一摜:「到底怎麼傳的話?!」

    徐青樹趕忙撲上來保住他家大帥:「天爺,您別喊!」

    顧安南捂住腦袋:「……老子讓她氣得頭疼,早晚叫她氣死!」

    「是是,」徐青樹一邊安撫他,一邊還得豎起耳朵聽著登科樓里的情況:「主母早晚是給大帥繁育子嗣的,這不著急嘛。」

    「就她那個破身子,要真懷上了還不要了她半條命?!」顧安南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怎麼也得養養再說!」

    可就是跌得這一跤,讓顧安南無端摔出了一個「糊塗念頭」,他沒由來地想,如果暮芸真的有了身子,自己八成是會原諒她的。

    孩子都有了,還能怎麼辦?

    可是這麼把她留在身邊,一不能放二不願殺……這,有孩子,也是遲早的事嘛。由此他酒精上頭的腦子混亂地得出了一個亂七八糟的結論——

    我早晚是要原諒她的。

    雖然她捅了我一刀,又害死了我師父,但我早晚是要原諒她的。

    繼而他又想,暮芸這個破身子,懷胎只怕兇險,必須等到河清海晏了再問問她自己的意思,要是她不想生那就不要孩子也成。

    可是不要孩子自己就不原諒了嗎?

    既然如此,老子幹什麼要為難自己,為什麼不現在就把她留在身邊好好過日子?也省得自己手下的人成天擔心自己這個大帥又被「主母」算計,還裝神弄鬼拐彎抹角地唱曲來提醒。

    顧安南恨了暮芸好幾年,如今重逢不過幾個月,那些遺恨竟然都像是被他就飯吃了似的。

    徐青樹心說大帥可真是氣昏了頭,這都聊到哪去了:「那您看咱現在是回府?」

    「回什麼府,事還沒辦完呢。」顧安南總算是清醒了,心裡一通百通,拍了拍帽子上的灰,一腳踏回登科樓里,邊走邊笑罵道:「等今天晚上回去,看老子怎麼收拾她。」

    尚且不知自己先「被懷孕」,又要被狠狠收拾的暮芸打了個噴嚏。

    她一邊帶著曇心慢悠悠逛西大街,一邊似有還無地從她嘴裡套後日白虹別莊裡那場大宴的細節。曇心左手抓著一把蟹黃花生豆,右手握著幾個黃皮橘子,跟在暮芸身後絮絮道:

    「我知道的布置也就是這些,幻園主管這些的狗奴才叫曾華,我不過就是個下面辦事的——哦對,聽說今次的貴客里還有一位女子,並不坐在貴眷那一席里,好像還要被安排在符老狗身邊,好像是姓裴還是什麼的……」

    暮芸立即驚覺:「姓什麼?」

    「姓裴呀,」曇心倒了幾個花生在嘴裡:「人應該也快到了,符老狗好色得很,這也不稀奇嘛。」

    如果暮芸沒有記錯,顧安南那位「義妹」就是姓裴。出發之前她問過何三,說是長安城破之後,這位「裴大當家」便親自帶人往那邊去打探消息,但因為洛河暴漲難以回來的緣故,人便始終留在那邊,只用飛鴿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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