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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莫掌事已經準備好來一場不動聲色的交鋒了。

    他兩手一抄,眯起細長的眼躬身站在西衙署門外,對著馬車行禮道:「在下莫斐,特來……」

    他話還沒說完一句,馬車的雙開門突然啪地一聲從裡面彈開了,一個穿金戴銀足以晃瞎狗眼的男人從門裡跳出來,唰然搖開扇子指著轎子裡面罵道:「你個沒良心的小婦人!同我鬧了一路還沒鬧夠?」

    莫掌事眉頭狠狠一抖,心道這是什麼章程?㛄婲

    轎子裡傳來女子的淡聲一嗤,也不知怎地,光是這麼不咸不淡的一聲,便立即讓人聯想到「洛神風姿」,「姑射仙子」一類的詞。

    那女子嗤道:「老爺,省省吧,我實在是話也懶得同你說。」

    而後就見那男子恨聲道:「老子早就看出來了!外頭亂成這樣,你是不是就指著我早點死了才好?!然後你好將你養在外頭那些姘頭扶正?!」

    莫斐簡直是雲山霧罩,臉上的乾笑險些堆不住:「敢問可是圖州使者?在下……」

    男人極其敷衍地一拱手,不等莫斐把話說完,轎子裡面便走出一個身量嬌小的女子,雖不難看,卻一臉麻子,雖然一雙眼殊為勾人,無奈膚色實在太黃了些,實在跟「美人」兩個字不大沾邊。

    這女子出來,也不下車,就倚著馬車的門框冷笑道:「看我不順眼是吧?正好,等牧州的事完了,和離吧。」

    跟著來準備動手拼個你死我活的牧州死士們完全愣住了。

    這是幹啥呢?

    說好的來鑑別奸細,怎麼還一下子弄出南曲班子的戲碼了呢?

    這「金玉滿堂」的圖州使者嘴上雖不饒人,卻看也不看地便朝那黃面女伸出了手,女子自然而然地扶著他下了車,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嫌棄地拍了拍身上被對方碰到的地方。

    ……要不是老夫老妻,只怕也難以默契到這個地步。

    莫斐跟溜邊從馬車裡逃出來的徐青樹對了個眼色,只見徐青樹滿頭大汗,哭喪著一張臉小跑到他身邊:「確是使者,只是不知怎地已吵了一路!」

    莫斐一聽,趕緊出來和稀泥道:「賢伉儷先靜靜,咱們有話進去好好說嘛!」

    那面黃肌瘦滿臉麻子的女子啪地扔了個紅緞面的本子出來,皮笑肉不笑道:「正好,符大人的愛屬也在,也好有個見證——江東,你真太矯情了,我早就受不了了,遍大街你去隨便找個爺們兒,誰像你這樣?」

    「江東」兄徹底怒了:「你心裡從來就沒在乎過我!」

    莫斐側頭道:「這是什麼路數,該不會是做戲吧?」

    「我看不像,」徐青樹已經麻了,低聲回道:「真的不像。」

    莫斐奇道:「不像就不像,你哭什麼!」

    徐青樹心說我能不哭嗎?!

    這二位是動真格的在吵啊!只是你們沒聽懂而已!一會兒要是真抖摟出來了,我還不得跟著一刀咔嚓?!

    「我不管,」「潑婦」暮芸從馬車上施施然走下來,一腳踩在那本小婚書上,而後直接進了西衙署里屬於他們的那間房,頭也不回道:「出了牧州我便走!誰也別想攔住我!」

    「恃寵而驕的東西,得意什麼?!」「江東」兄怒摔婚書:「離就離!」

    西衙署裡邊沒動靜了。

    莫斐上來發揮和稀泥的作用,拉住他胳膊道:「嗨呀,婆娘嘛,回頭哄哄就好了!走走,江兄弟,咱們喝酒去,不跟她一般見識哈。」

    「江東」甩袖:「不了!誰要哄著她?這位……」

    莫斐立即道:「在下莫斐!」

    「莫掌事,」「江東」接道:「我這就帶著圖州的禮品去拜見符大人,辦完了事今天就和離。」

    「不不不,」莫斐連聲道:「今日是符大人生辰,應當是沒空——但幾日後符大人要在白虹別莊設宴,到時候我做主在上等席面給您留個座位,到時候再拜見為佳!」

    「江東」朝裡面吼道:「聽見了吧!不是老子不願意和離!且再忍耐幾日,回了圖州就離!」

    莫掌事擦汗道:「那那,咱們這就喝酒去?我代符大人給您接風……」

    「江東」兄直接甩開他,怒氣沖沖地進門,卻發現他自家那個瘦瘦小小的婆娘就在門邊委委屈屈地站著。

    一抬頭,眼圈都是紅的。

    這,這怎麼……剛才不是還真真假假罵自己罵得挺歡麼!怎麼還委屈上了?

    「混帳,你是做戲還是動真章?」她輕輕柔柔地罵道:「你凶我!」

    「江東」兄:「……」

    「明明是商量好了演給外頭看,」他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聲音,哼聲道:「再說剛才到底是誰不講理?」

    莫斐還在外面招呼他一同去喝酒接風,裡間只他們兩個,暮佚䅿芸小小聲地委屈道:「滾去喝你的花酒吧。」

    顧安南一瞬間抿緊了唇。

    他另一條胳膊被莫斐和徐青樹扯了出去,還沒等人完全走出這地界,裡面忽然「噹啷」一聲,又扔出一個東西來。

    顧安南打眼一看——

    竟然是被裹了一層大紅錦緞的宙沉!

    宙沉當了一輩子的凶兵,驟然被裹了一身花紅柳綠,簡直顯得有些無辜了。

    西衙署的大門被從裡面重重摔上,女子帶著些微哭腔的聲線從裡面傳來:「有多遠死多遠,今晚不許回來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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