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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牧州波譎雲詭, 守官符盈虛喜怒不定,在這裡潛伏天天都提心弔膽, 時刻都得做好大刑加身毅然赴死的準備;饒是如此,徐青樹煎熬地想,在牧州滾生滾死都沒有在這輛馬車上難熬!
兩位大爺!
你們要聊這種天大的「家務事」,能不能不要當著我這個小嘍囉的面?!這真的是我能聽的東西嗎?還有主母!連自己這個外得不能再外的外人都聽出來了, 恐怕是大帥他老人家被冷酷無情的您給活生生戳了心窩!
殿下呀!
連我都恨你沒有心!
打從主母大人說辦完牧州的事她要走之後, 大帥就好似沉默地瘋了,他劈手奪過自己準備的易容膏, 不由分說地就往主母臉上抹。
後面的事情,已經完全脫離控制了。
易容膏是徐青樹之前特意準備下來的,能暫時讓人的肌膚看起來黃一些, 多少能將主母的艷色遮一遮;
不多時,原本好好的一個明艷美人,已經被他家顧大帥揉成了一個小黃臉婆。徐青樹又抖著手遞上了一根點麻子用的筆:「還是再處理一下吧, 主母還是太漂亮了。」
暮芸有心自己弄, 無奈顧安南又在搶著「代勞」。暮芸氣結:「徐小哥, 你們家大帥凶得像條瘋狗, 難不成他就不用遮掩了?」
徐青樹:「這個自然是要遮掩的,只是沒那麼麻煩!」
他一邊說, 一邊從懷裡拿出件繡金描銀的行頭來——
此物一出, 馬車裡的三個人都險些被上面滿滿登登的金線晃了眼。仔細一瞧, 這衣裳不但通體金繡,衣擺上還綴了一圈小拇指大的東珠,衣領袖口舉凡是用得上扣子的地方,都是用最好的瑪瑙石當小扣使的,簡直是一個大寫的「財大氣粗」。
通體上下,要的就是一個俗字!
暮芸看著那物前襟上的一圈枝肥葉茂的「梅蘭竹菊」,半晌都沒能說得出話;顧安南倒是沒什麼異議,也不避著她,當面三下五除二換上了。
真是好一個……俊俏的土包子啊。
徐青樹滿意了,又極為麻利地摸出一串寶石戒指金鎖鏈,畢恭畢敬地給顧安南裝扮上,又將背後插著的一把象牙扇塞進他手裡。
最後,這廝猶嫌不夠,生生在顧安南一絲不苟的髮髻上分出了一笑捋給他遮到額前;這一來,好端端一個行伍兒郎,生生地就變成了不學無術的二世祖!
顧安南心想,這捋頭髮可真他娘是靈魂一筆,便是勾欄瓦舍南風館也沒有這麼艷俗的人物,別說是沒怎麼見過面的旁人了,就是他自己恐怕也認不出來。
不過這身扮相一上,他不知怎地,竟然想起了那麼一點自己荒唐的少年時光;做了這麼長時間的大帥,他都快忘了自己是從怎樣一個浪蕩子走過來的了。
徐青樹總算緩過一口氣,去外頭同城門處交接了一通;車外人聲漸喧,二人便知道這是已經順順利利地混進牧州城了。
徐青樹又鑽了回來,用最低的聲音說道:「大帥,主母,咱們現在去的地方叫西衙署,外來的貴客都住在此地,您二位的獨立院我已經安排好了;稍後咱們會見到一群牧本地的官員,旁的都不怎麼要緊,只其中一個姓莫的,千萬要小心。」
顧安南:「莫斐是吧。」
「大帥還知道這種小人物?」徐青樹有些訝異,不過顧安南在他們心裡向來是無所不能的,他只驚訝了一瞬便繼續說道:「是,就是他,莫斐此人是符盈虛符大人的老鄉,三年前就來了,很得他的信任,往日裡也常替符盈虛接待南境九郡那邊來的人。」
暮芸:「那他可曾見過我們假扮的這兩個?」
「那倒沒有,」徐青樹道:「但他之前聽說過這對夫妻——說是此二人雖然是官家的親戚,但其實早出了五服,平日裡都是在寧州一代幫關夫人打理田鋪買賣。男的輕浮好色,女的潑辣不饒人——二位可切切記住了!」
暮芸:「……潑辣?潑辣怎麼演呀。」
顧安南:「你收斂點就行了。」
「……」暮芸:「你難不成還在同我置閒氣?咱們都已經到虎狼窩裡了!」
「一個符盈虛,用得著這么小心麼!」顧安南也火了:「若不是張鴻何三那兩個非要用什麼計策,你以為我想來同你走這一遭扮什麼夫妻?若按我的意思,直接打就是了,何必這麼費勁!」
徐青樹絕望道:「兩位!悄聲些!」
小黃臉婆暮芸冷笑:「好啊,看來你是不打算好好把事辦完了——正好我也沒什麼耐心,不如現在就分道揚鑣算了。我現在就去找符盈虛揭發你就是城外的顧老賊,然後我自利利索索地回我的長安救人去!」
「你想走就走?當我是死了?!」顧安南一掌拍碎了馬車邊幾,嚇得徐青樹驟然一抖:「信不信打斷你的腿!」
徐青樹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啊啊外面可能聽得到啊,誰來救救我啊啊啊啊!」
就在小徐兄弟委屈巴巴的哭喊中,西衙署終於到了。
莫斐莫掌事已帶著一圈人等在此處,這些人各個都是符盈虛手裡的死士,說是來迎接圖州使者的,其實都是在等著莫掌事一個手勢——只要他瞧出不對,他們就會立刻上前,將那夫妻二人格殺當場。
莫掌事什麼滑頭沒見過?
不論是多麼玄妙的機鋒他都能四兩撥千金地擋住,這些個達官貴人,平日裡最喜歡在細微處套旁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