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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方才何三一聽見「水鹽灣」三字,便快步走至側屋,提筆飛速寫了幾個字,又出門叫人去送信;再折返回來時剛好聽見暮芸這番話,他站在外堂門口,不由得暗暗心驚。
顧安南帳下之人各個口風謹慎,不得到上面授意,此事絕不會有任何人膽敢私自透露給芸殿下。
然而她僅憑著今日所知所見得到的蛛絲馬跡,竟能將整個大局推算而出,這,可比他這個軍師不知強上多少了。
「南境九郡各有心思,當然是不會照做的了。」暮芸俯身看向困獸般的孫青:「你呢,又一向巴結牧州符盈虛巴結得緊,他自然便要指使你來做這個『先鋒官』,來這場宴席上試探顧安南的虛實,同時與他打個配合——你驅顧安南入死地,符盈虛的人則暗中補刀,不聲不響料理大敵,計謀雖簡,卻也算得上是得宜了。就連你今日帶兵過來,也是為了在事成之後,以最快速度接管顧安南的人,我說的對也不對?」
孫青目露震驚。
這一松神,手上便卸了半分力,苦苦支撐的官興猛地向上一掀,孫青總算是暫時被他震開了。
官祜傑趕緊將兒子扯到一邊,查看他是否受傷:「那麼,那麼就是說,孫老弟事先在飛將峰上設了伏,弄出動靜吸引顧大帥過去?」
「是。」暮芸頷首:「劍陣巨狼,都在飛將峰的南側,目的只是為了逼迫顧安南從北面跳崖,落入願江之中被急流沖走。」
何三聽到此處,忍不住恨恨罵了一聲陰毒。
孫青咬牙道:「此計並無錯漏!」
暮芸:「誠然。顧安南固然中了劍陣的招,卻並沒全中——其實你只是沒有想過一種可能性,在箭陣的威逼下,他也可以選擇不落崖。」
「坐下君」已猜到了,難掩震驚之色:「顧大帥莫不是將整個箭陣的人都除了吧?就他一個人?!」
暮芸笑道:「也沒有那麼神武,鐵三石鐵大哥大抵也幫了不少忙。」
這番話原本極為正常,偏偏又帶著一股子顯擺的味,到好似暮芸這位主母高高興興地將顧安南展示給旁人瞧似的——『看我相公多厲害!』
孫青閉了閉眼,將涌到嘴邊的血沫咽下:「你又將我的巨狼除了,那麼顧安南要做的就只有下山。」
「可如果只是這樣,你也不必在這裡含恨了。」暮芸微笑道:「你逼他落崖的目的實在太明顯,那麼他當然就會想,山崖之下的願江里到底有什麼呢?」
水鹽灣中,眾水軍忽然感到頭頂一陣灼熱,待得震驚抬頭之時,只見頭頂的山崖上終於落下等了一夜的「物件」來了——
只不過不是一個人,而是難以計數的點火箭!
萬千箭雨沾了火油,在黑夜中如流星般穿透夜空,震天的喊殺聲從山頂傳來,更伴隨著無數滾石滾木!
且不論眾水軍從來只練水上功夫,沒見過這種陣仗,便是今時今日他們被臨時拉了出來,也沒有任何一個人通知他們要做正面對敵的準備啊!
「兒郎們!都給老子上!」粗獷的聲線從旁側山頂上伴隨著大笑傳來:「也給大帥搞幾搜船來玩玩!」
山的另一側也傳來了喊聲,此人聲線更粗,聲音也更響亮,顯然是練過的:「在下雲州雲思卿!聞聽顧大帥需要幫忙,特來助陣!」
就連智州守君鄭令新也來了——
雲鄭兩人原本就等在山寨附近的山坳里望風等著寨子裡的結果,不料還不等他們自己的探子送信回來,竟先收到了那位傳聞中的何三軍師的傳書!
上書顧大帥眼下正需用人,兩位若可及時趕到水鹽灣,便可趕上一件頗大的功勞。
這位何軍師真是神機妙算,不但知道他們等在此處,竟能將送信的時間也拿得如此准。兩人本來還在猶疑,待得他們自己的探子回來,他們一聽宴席上的情況,便第一時間往水鹽灣的方向趕——
眼下,正好得用!
一時間三方夾擊,牧州水軍避無可避,直無半分生機,水軍統領陸祿大聲呼救,六神無主,無奈之下跳船逃生,卻又不知被誰薅住頭髮從水裡拎了出來!
大敗特敗!
牧州水軍悽厲的喊叫聲似乎穿過了空間和風雨,一直傳到了山寨里孫青的耳中。
他手一軟,長刀落地,砸起一片慘澹風雨。
「你所謂的『將計就計』,便在此處開始啦。肥羊都自己送到顧安南手上了,他做什麼不吃?」
暮芸還是笑著,聲音裡帶著一種天然的沉緩清貴:「只是還得需要我來套套孫守君你的話,看看這幾隻『肥羊』究竟存在何處——孫守君也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待呢。」
是自以為必勝的孫青,得意之下親口告訴了她——
水鹽灣。
一個除了他和牧州軍之外誰也不知道的秘密水軍演武地。
顧安南甚至都不必有什麼大動作,只要他帶著帶著兵將從後側稍作包抄,居高臨下,立時便能將整個牧州水軍抄一個底掉!
這一刻,孫青終於知道,他完了。
「好,好,我敗了。」孫青啞然而笑,眼中幾落血淚,他瘋癲般地吼道:「可那又如何!天下誰人不曾敗!我還有三千精兵就在你們這山寨外守著!今日爾等便是氣吐了血,也只能放我安安全全地離開此處!」
「孫守君,我若是你,早在你喊著屬下讓他們放火燒議事堂的時候便發現不對了。」暮芸走到孫青面前,目光中帶著幾分憐憫之色:「我們這有個名叫張鴻的小軍師,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