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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大家都是亂世里討口飯吃,你又不像顧安南那樣捉過大單于,平白在這神氣個什麼?

    若不是『坐下君』桌案上的魚羹被潑了個乾淨,他自己也想動手潑兩下呢!

    『不過……』『坐下君』頗有些憂慮地看了眼何三道士,心中暗道:『這位可是要吃些苦頭了。』

    果不其然。

    孫青抹了把臉,抽刀在手,大步起身,在舞樂班子眾人驚恐的尖叫聲中一把抓住了何三,而後將他整個人都狠狠摜在了地上!

    「你|他|媽可真敢動手啊,」孫青眼睛陰得像條毒蛇,口中發出桀桀的笑:「聽說你是顧安南過命的兄弟是吧?好,好,老子今天就卸你一條腿,也做碗羹湯來潑上一潑!」

    舞樂班子嚇得四散奔逃,『坐下君』父子也不忍直視地別過了頭去,心知今時今日,便是天王老子來了,那也留不下何三道士這條腿了。

    可惜了。

    何三死咬著牙,卻終究沒有吭聲。

    舉凡是出來造反打江山的,誰還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既然做了反賊,便不能存著奢望平安過日子的心。

    只是他忍不住有些蒼涼地想,若是老顧還活著,他絕不會遭上這個罪。

    孫青用那鐵棍踩著他的腿,雙手握著彎刀高高舉起:「為著個黃毛小子,你竟敢辱我?!主母?!顧安南床榻上的賤|人,恁地也配做我孫青的主母?!」

    何三被他踩著,面紅耳赤地回道:「黃毛小子又如何?他一個孩子都知道抗擊外侮,你孫青又他媽做過什麼功績?!」

    「轟——」

    殿外悶雷四起,舞樂班子的人瘋了似地往外沖,在一眾向外的腳步里,竟有一個逆著方向往裡走的。

    粗布衣裙,蓮步輕移,踩著細密的雨絲款款而來,在她出現的一瞬間,整個晦暗的夜色便被全部照亮。

    「孫愛卿呀,」這人緩緩地走了進來,優雅地放下了她拿過於寬大的兜帽,笑吟吟道:「你瞧,本宮做你的主母,配不配呢?」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暮芸:「吃了嗎?」

    頂著一臉魚湯的孫青:「……」

    暮芸:「瞧著像是吃過啦。」(微笑.jpg)

    第21章 打下那座城(十一)

    孫青本已像頭被點了尾巴的瘋象,然而一見到這女子的面,瞳孔瞬間放大,那一瞬間的神情近乎呆滯。

    還是「坐下君」最先反應了過來,口中連呼天爺,扯著兒子跪倒在地:「下官圖州官滬傑,見過大長公主殿下!」

    來者正是暮芸。

    她身上披著一件過分寬大的黑色外袍,若不是用手微微提著,只怕要拖地,瞧著就是男人身上的物件。

    方才等在門外的姚諒十分自覺,恭恭敬敬地替她寬了這件濕透的衣裳,而後抱著他家殿下的外袍居高臨下地站在門口,一臉驕傲地鄙視著滿臉菜湯的孫青。

    暮芸先是微笑著對官祜傑父子點了個頭,而後才仿佛剛瞧見孫青和何三兩人的形狀似的,稀奇道:「好雅興啊,這是玩摔跤呢嗎?」

    她笑吟吟地從兩人身邊略過,逕自走到主位上坐下,打手勢讓侍婢填了碗熱酒,卻不喝,只兩手捧著取暖:「這是扶桑那些倭子愛玩的把戲,大荊泱泱上國,可別玩這些,丟臉得很。」

    孫青手上一搡,鬆了勁,何三何等機敏,眼見逃過一劫,立即抓住機會嗖地一下爬起來,抓起掉在地上的拂塵擼了一把:「是是,殿下說得是,貧道也是陪著孫守君玩一場,不妨事的。」

    暮芸和站到自己身後的何三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點了個頭,何三的眼眶霎時便紅了。

    而孫青和「坐下君」都已驚了。

    需知在暮芸出京和親之前的幾年裡,她才是整個大荊的無冕之王,新帝孱弱,朝廷勢微,在這種絕境之下,竟然還叫她生生開創出了一番局面。

    若不是楚淮迫境,大長公主無奈之下出京和親,只怕這大荊江山還能讓她拖著再存上幾年,著實是一位強悍君主。

    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誰又能想到,她不但活著,而且還成了這裡的當家主母?!

    要知道,這位傳聞中的「主母」可是在兩年前便出現在顧大帥的口中了,如果長公主對此心知肚明……

    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一個人需要多少心機,多少眼力,才能如此早地布下這個局?

    說不定連和親都只是布局的一步罷了。

    「坐下君」戰戰回座,和兒子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恐懼,還有無法壓制的疑惑迷茫。

    得嘞,在座各位都是爺,他們兩個只能見機行事了。

    「長、公、主。」孫青背在身後的手指干搓了幾下,而後單手在胸前隨便一擺,說是行禮,更似諷刺:「我怎麼聽說,你讓那匈奴蠻子睡了一回,整個人便跟發了癲似的,還殺了人家的左賢王——照理說早該讓蠻子當成母狗騎死了,怎麼還能活到現在?」

    「坐下君」惶然起身,立即發揮老本行,開口和稀泥道:「孫老弟,你嘴裡可恭敬些吧!殿下和親本是高義,能活著回來便是萬安,你這是噴的什麼糞?」

    孫青蠻不在乎地拖了張椅子扔在大堂中央,敞開兩腿箕踞而坐:「官兄,你也犯不著這麼殷勤——大荊都亡了,長公主又算個什麼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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