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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少年姚諒原本正一臉興奮地看著寨子的方向,卻忽然發現芸殿下伸開雙臂便定住不動了,好奇地問道:「這是在做什麼呀,莫不是殿下你有召喚蝴蝶鳥雀的本事?」
「……忘了沒人給更衣了,」暮芸坐下身來,拍了拍少年的腦袋:「一會兒進了你們的軍營,可別在外人面前叫我殿下,若有人跟你打聽我的身份,你就說我姓雲名慕,是顧安南搶回來的……姘頭。」
暮芸已足足在馬車裡躺了十多日,何三當家日日都讓人送湯藥過來,他醫術不錯,不過數日功夫暮芸便好得差不多了,天氣晴朗的時候,甚至能跟著柳四娘騎一會馬。
姚諒壓低聲音哦了一聲:「可是雲姑娘做什麼要這樣說自己?」
暮芸垂下眼眸:「你不懂,他是很討厭我的。」
姚諒心說,應該不是吧。
若是討厭,大帥何必又是送藥又是送馬車地上心?要知道在殿下出現之前,別說是坐馬車,便是誰走慢了都要挨鞭子的,便是那位美若天仙的裴當家也不行。
而且殿下脾胃嬌弱,吃不慣軍營的飯,病總也不見好;還是顧大帥在回了中原地界之後讓人去打了只山雞熬湯,殿下這才緩過來些。
但姚諒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麼明明是大帥搜集來的草藥雞湯,卻非要以何三當家的名義來送;明明是大帥暗地裡吩咐讓馬車慢著點走,前天卻還要故意打馬過來大聲喊一遍「誰也不許慢」。
難道這就是成熟男人嗎?
少年姚諒表示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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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熟男人」已經先一步到了山寨,他聽了一上午駐守副將的匯報,待人都出去,累得掐了掐眉心:「何三。」
旁邊埋頭公務的何三道人一抬頭,險些將頭上的道士冠摔下來:「咋?」
顧安南往後一趟,兩條長腿險些把椅子支翻了:「去把『白羽』送過的信都拿出來,全部。」
何三道人臉色一僵,哎呀哎呀埋怨道:「那不都是閱後即焚嗎?早就沒有了!真的沒有了!」
顧安南側頭看了他一眼。
「好吧,」何三道人苦兮兮道:「我真沒別的意思,就是那字兒太好看了,這這,你也知道我爹以前是字痴,我也喜歡,就是留著臨摹臨摹而已……」
他一邊絮叨,一邊十分寶貝地從書房最上一層的書架里拿出了本厚厚的「菜譜」,翻開來,卻是個假盒子,從裡面掏出了一張張被仔細展開的細綢條子。
那些細綢只有拇指那麼寬,都是夾在信鴿腿上送過來的,其上字跡鮮明,筆筆出鋒,單從字跡就能看出主人的野心勃勃。
這些字顧安南都看過,如今卻又在腦海中,同張鴻給他的那一沓羊皮紙一筆一筆地對照起來。
不一樣。
雖然都是瘦金體,但確實不似出自一人之手。
「妙,真是妙,你看看這靈動風骨!」何三道人點著其中一筆道:「花文居士隱退之後,當世之中,真想不出還有誰能寫出這樣的字!」
顧安南猛地抬頭:「你說誰?」
「花文居士呀,」何三道人拿起其中一張綢緞仔細欣賞,嘖嘖有聲道:「他還當過翰林學士呢,當年你在長安城八成見過……哎呀,可惜啊,當時要是能訛他一兩本字帖,如今咱們軍費就更充足啦!」
確實認識。
花文是大荊開國以來,唯一一個連中三元的天才,他二十四歲中了狀元,入翰林院做講學學士,後又短暫地入過內閣。其後因與當時的首輔白秉忠政見不和,一氣之下就隱退了。
但花文在離開之前,還有一個身份——
他是大荊朝一眾皇子皇女們的……講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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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你教我寫字好不好!」姚諒壓低聲音求道:「那日車馬中我都瞧見了,殿下會用兩隻手寫字呢!」
暮芸想了想,回金鸞車裡拿了本書出來丟給他:「就剩這一本沒燒壞啦,你先拿回去看。」她在少年頭頂輕輕一敲:「你殿下師承嚴謹,不輕易教人。除非你能把這一本背下來,那我才教。」
姚諒雖然也覺得為難,卻很高興,和暮芸拉勾道:「謝謝殿下!殿下放心,我嘴嚴得很,必不叫別人知道你的身份!」
暮芸笑吟吟地摸了摸他狗頭:「那就好,不過小諒呀,你為什麼這麼期待回寨子呢?」
「因為只要回寨就可以上名冊!」姚諒大聲道:「大帥說過,只要上了名冊便不算奴了!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一個兵!」
周圍的兵將們終於能回「家」了,各個臉上都泛著愉快的紅光,聞言都笑了起來。回來的路上,顧安南還帶著他們去掃了幾個匈奴部落,幾乎所有士兵身上都掛著兩三條皮貨,兜里揣著奶酪肉乾,明明也沒多少東西,卻一副很是滿足的模樣。
人真是很奇怪的存在,從前她給那些武將封侯,文官拜相的時候,他們也只是帶著一張苦大仇深的臉跪伏在她腳下,一個個都將額頭皺出深長的紋路,仿佛他們不是要位極人臣,而是要行將就木。
難道掌握著生殺號令之權,不比拿著個肉乾快樂嗎?
或許是姚諒聲音大了些,旁邊的士兵們都看了過來,有些年長的還笑罵了幾句:「傻小子,當兵有什麼好的?那是要賣命的嘞!」
姚諒立即梗著脖子反駁道:「只要是跟著顧大帥,就是賣命我也甘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