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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41:59 作者: 陳浮浪
此刻隨著暮芸的命令,早就準備好的奴隸們立即將馬車點燃,金鸞車燃著熊熊的火光,拉車的良駒們受到了驚嚇,瘋魔般地奪路狂奔,豁延被拖在後面,已是生死不知。
但匈奴騎兵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因為他們忽然發現,那些營帳下的大車速度快得竟是超乎想像,不過是瞬息之間,竟已經聚合在了一處!簡直就像是一道從天而降的盾牌!
更可怕的是,他們根本就看不見任何一個裸|露在外的荊羊,就算手中彎刀再利,也根本無處下手!
明明沒有馬,這些荊人是怎麼讓大車移動的?!
來不及了。
「救豁延主!」打頭的騎兵用匈奴話嘶聲大喊:「否則就算回去,右谷蠡王也會殺了我們餵鷹!」
隨著這一聲喊,匈奴騎兵們再次沒命地奔跑起來。
豁延就像是吊著惡狼們前行的腐肉,匈奴騎兵們值得跟著沒命似地衝鋒,卻根本不知要衝到哪裡去。
「小心!有埋伏!是絆馬索!」
只一剎那,最前排的騎兵們竟是突然前人仰馬翻,齊刷刷地摔落在地!只見道路兩側的「營帳」下,兩邊的大車竟忽然勒住了數十條繩索!
這些大車就像是移動的小型宮殿,直到此時,一些落在地上的匈奴人才終於看明白了「大車」的構造。
狗屁的大車,根本就是荊人那些運糧食的箱車!荊人將整個車翻轉過來,像一個倒扣在地上的碗!
需要移動的時候就讓裡面的人頂著車走,需要防禦時就地一扣,瞬間就形成了最堅固的堡壘。任憑匈奴彎刀再怎麼鋒利,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突破這種防禦!
匈奴人還是第一次見過這種「流氓打法」,但他們根本就不顧上——因為層層疊疊,變化莫測的絆馬索竟然越來越多了!
「變陣!」
姚諒死守在暮芸身邊,用瘦弱的少年身軀擋住他,他們兩人在同一輛車中,也唯有這輛車是有「天窗」的,可以讓暮芸的指揮命令從裡面露出來:
「起火繩!」
這些繩索原本都是用來捆糧食的,再結實不過,埋伏在大車裡的奴隸們每人手中都有好幾根繩,他們按照暮芸事先教過的順序依次往起拉,每個人都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每個人卻也都拼盡了全身的力氣!
姚諒清亮的少年聲音響徹曠野的剎那,幾乎所有浸透了烈酒的絆馬繩都劇烈地燃燒了起來!匈奴人的馬霎時驚了,又怕火又怕繩,在這種顛簸之下,就連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精兵們也吃不消!
更何況,匈奴人手中缺絲也缺鐵,他們的騎兵連聽都沒聽說過馬鞍這種東西;在這種情況下,匈奴騎兵們幾乎全都被摔在了馬下!
「一旦下了馬,事情就好辦了。」暮芸安然地坐在她那輛「大車」上,有些嫌棄地擦了擦手上豁延的血:「下鉤子吧。」
姚諒興奮得手在抖,少年將手指搭在唇邊,呼聲為哨,發出了最後的指令。
所有的大車裡,幾乎同時伸出了事先燒紅的鐵鉤。
這些鉤子看似不起眼,卻是行軍途中必不可少的東西,點火做炊的時候,須得用這些鐵鉤波動柴木,才能讓火快速地著起來。
奴是不會用武器的,但是他們經常要跟著做飯——火鉤尖利且長,熱燙如烙,用來鉤匈奴人的腿,真是格外趁手。
「啊啊這是什麼東西!救……」
「荊羊有邪術!快跑!快離開這裡!是天漢降罰了,快逃命啊!」
「不要再管延主了!荊人都瘋了!探報有誤,這些根本不是奴隸,是他們的精兵!」
可惜這些匈奴人已經沒有逃跑的機會了。
燒紅的鐵鉤會勾倒他們,發瘋的馬匹會踩踏他們,這些被他們視如草芥的「荊羊」,會拿起他們散落在地上的彎刀,用雖然顫抖卻堅決的手,毫不猶豫地割斷他們的喉嚨。
比起肩寬體壯的匈奴人,荊人是柔弱的。
可在長達五千年的歷史上,柔弱的荊人卻從未低伏過他們的脊樑,無論是面對怎樣的絕境,無論是面臨怎樣的刀鋒。
匈奴人痛苦的嘶吼聲終於漸漸低下去了,姚諒為暮芸撐起大車,她終於從這不見天日的里走了出來。
其他的奴,也慢慢地走出來了。
年紀最大的奴已經六十多歲了,他鬢髮散亂,花白和稀疏的鬍子細微地顫動著:「贏了嗎?」
老人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每呼出一口氣,都感覺到無數恨,無數怨,爭先恐後地從胸腔里噴湧出來;他顫顫巍巍地踩住了一個匈奴人的胸膛:「贏了,贏了。」
終於贏了。
隨著老人這句話說出口,所有的奴隸們如夢方醒,他們大哭著,大笑著,手裡拿著匈奴人的彎刀,仰天去笑,又或跪在地上大吼。
劫後餘生,人間大勝。
一百荊奴,對陣三百匈奴精兵,上陣不過一瞬,敵方主帥立斃,己方竟無一人傷亡!
在大荊朝四百多年的歷史上,戰役無論大小,荊人從沒有戰勝過匈奴,他們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歷史的結點。
這是一次次沒有統帥,也沒有正規軍隊建制的大勝。
其實嚴格來說,就這麼點規模的戰鬥也談不上大勝二字,但有些事情當時或許看不出端倪,時過境遷了,回頭去看,才發現正是這么小的一件事,竟是一場浩蕩歷史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