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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35:45 作者: 漠北大雁
    她踩著珍珠木屐履,徐徐走到置物架前,取了盆水淨手洗面。紗裙上的血腥味重,蘇吟兒聞著難受,纖纖玉指打開靠牆的木紅色衣櫃。

    衣櫃的最下方,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各類紗布、金瘡藥和清洗傷口的藥水。

    蘇吟兒重重地合上衣櫃門。

    「誰要救你?我才不要救你。你分明就是曉得我要行刺你,才這般設計我。」

    蘇吟兒瞪了床上的人一眼,從衣櫃裡取了柔軟乾淨的寢衣換上。舒適多了,她慢騰騰地踱到窗前,推開半掩的竹簾,讓夜風吹散心中的煩躁與苦悶。

    可越是這般,她越是焦躁不安。

    耳畔時時響起他昏迷前說過的話——「吟兒得替朕上藥,否則朕活不過今晚。」

    她咬著紅唇,眸底嗪滿了濃霧,一巴掌拍在雕花窗棱上,沒將窗棱弄壞,反倒磕得小手兒生疼。

    窗外夜幕寂寥、繁星點點,一輪殘月隱在遙遠的樹梢。

    掛著喜慶紅燈籠的廊下,風離領著幾十個親衛恭敬跪在地上,面色極沉,卻是無一人敢抬頭瞧窗邊的她。

    侍女洋桃湊了過來,低垂著頭,聲音極輕又啞,近乎帶著哀求。

    「娘娘,可要奴婢幫忙?奴婢嘴嚴,什麼都不會說的。」

    蘇吟兒擰著柳葉兒細眉,不吭聲。許久,她回了一句話,「無需,你安心睡。」,抬手掩了竹簾,轉身,從衣櫃裡取了療傷的東西。

    她一點不溫柔地解了陸滿庭的衣裳,氣鼓鼓地咕噥。

    「我從未治過誰,若是不慎將你醫死,是你活該。」

    蘇吟兒沒說假話,在她有限的四年記憶里,她一直被陸滿庭嬌養在深閨,十指不沾陽春水、田間農物是何也分不清,僅有的關於療傷的學識,都是從話本子裡看到的。

    也不曉得對不對。

    她打了盆溫水,用棉帕簡單擦拭傷口附近的血漬。兩個血窟窿駭人,皮肉外翻,隱隱能瞧見肉里的血管。

    陡然,她腹中的胎兒竟也鬧騰起來,胡亂地踢打她,疼得她直往後仰。

    她指著肚皮。

    「娘親就刺了一刀,還刺偏了,是你父皇非要捉著我的手刺第二刀的,怪不得我。」

    少頃,她終是不忍,來回在腹部上輕柔撫摸,放柔了音色,哄道,「急什麼?為娘不是在救他了麼?」

    說來也是個怪事,蘇吟兒話音剛落,腹中的胎兒便安靜了。

    蘇吟兒嗤笑,用陸滿庭準備的藥水為他洗淨傷口,再將金瘡藥灑在傷口上,用白色的紗布纏住傷口。她本就手笨,有了身孕後動作也不利索,待做完這些,她早已累得額間香汗淋漓。

    床褥和被褥沾上了污血,睡不得人。

    蘇吟兒曉得陸滿庭愛潔,可沒力氣折騰了,從衣櫃裡拿出一床新的薄裘,草草蓋在他身上。

    她則縮到屏風外的貴妃榻上,扯了件厚實的披風搭在腰間,打了個哈欠,貓成一團,沉沉睡去。

    此刻,已是三更天。

    床榻上的陸滿庭緩緩睜開眼,側身,單手撐在頜下,多情地盯著斜對面的蘇吟兒瞧。

    那魅惑的桃花眼微眯,眯成一條好看的弧度。

    須臾,他勾了勾唇,拿了身上的薄裘,赤足踩在厚實的絨花地毯上。

    他上半身未著衣物,僅纏著紗布,橫七豎八的,繞了很多圈,結口處打了個歪歪扭扭的蝴蝶結,露出精壯的後背和緊實的腹肌線條。

    貴妃榻不大,勉勉強強容得下兩個人。

    陸滿庭半躺在蘇吟兒身側,撩開她身上的披風,用薄裘裹住嬌小的她,再伸手一撈,將她牢牢擁在懷裡。

    他理了理她額間凌亂微濕的碎發,薄唇貼在她白嫩的額間,神色很是滿足且愉悅。

    「還說不愛我?小騙子。」

    *

    清晨,庭院裡的雀兒穿過翠綠的芭蕉樹,在薔薇花下的籬笆叢里追逐著。金輝從胡桐樹上灑下,斑駁的光影落在緊閉的木門上。

    皇上昨夜交代過,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許進去。衷心的侍衛們,便是跪了整整一宿也絕不貿然打攪,更不會擅自離開。

    終於,陸滿庭抱著熟睡的蘇吟兒,從臥房裡氣勢威嚴地走出。

    他身姿挺I拔、步履穩重,可若是看細了,會發現他比平日裡走得慢。

    風離吐出一口濁氣,擔憂了整晚的心終於落下。

    「啟稟皇上,天牧族的三皇子遞了拜帖來,說是有要事相商,稍後會到若水城。」

    陸滿庭淡淡地「嗯」了一聲,想起那人手腕上戴了多年的紅色編繩,深邃的眸瞬間暗淡,擁緊了懷中的嬌小美人兒。

    他側眸,瞧了一眼身後的狼藉,沉聲交待。

    「清理了,莫要留下痕跡。」

    風離拱手:「是!」

    皇上皇后留宿常國公府,原本是件高興的事。送皇上皇后出府,自然也該熱熱鬧鬧、喜喜慶慶的,可常國公臉色肅穆陰沉,望向陸滿庭的時候比灰炭還難看。

    大門口,老夫人扯了扯常國公的衣袖,低聲勸道。

    「老頭,庭兒長大了,有自個的想法。你且收著些,莫讓旁人看笑話。」

    常國公適才斂了怒氣,壓低了聲線,犀利的眸光半是惱怒半是心疼。

    「古語有云,女子當教也,其夫有責。你堂堂一國之君,豈可容她如此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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