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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35:45 作者: 漠北大雁
    師太應下,垂首離開。

    陸滿庭起身站在窗前。

    淅淅瀝瀝的小雨從破舊的房檐上落下,落在檐下的廊角里,濺起的水花折彎了青石板縫隙里的雜草。

    雜草青翠卻細嫩,明明被青石板壓得死死的,偏要從縫隙里倔強的冒出頭。

    一如他的吟兒。

    犀利的眸閃過一抹寒意,卻轉瞬即逝,很快被他掩下。他淡笑著,溫潤的眸底是一如既往琢磨不透的危險。

    「吟兒,今日初九。」

    他聲色暗沉,沙啞中透著痛楚。

    他強壓下眸底翻滾的欲,負手望向遙遠的蒼穹。

    尼姑庵的四周,布滿了弓箭手和武功一流的暗衛,縱是一隻細小的蚊子,也莫想飛出去。

    尼姑庵是他的,整個大庸國是他的。只要他願意,整個天下都能是他的。

    她若是要逃,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只能是他的人。

    不過,他再不會給她逃離的機會。

    「聽說某些事做多了,會讓人上癮,」

    他醉美的唇側勾著涼薄的笑,內心深處所有陰暗的想法被撩撥得一一外溢。

    「吟兒,你不該再逃的。」

    第82章 尼姑庵

    尼姑庵, 蘇吟兒用過晚膳,廣袖掩面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晚膳吃得清淡,口味卻甚合她心意。

    雪蛤粥熬得香濃、清炒竹筍選了最鮮嫩的筍尖、小雞燉蘑菇撇去了面上的那層油腥, 全是地道的大庸國京城做法。

    自她有了身孕後, 每每用過膳就困得慌,加之今天行了好遠的路, 她疲乏得很,撐著後腰護著腹部, 悠閒地斜躺到木床上。

    天已黑盡, 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綿延不停。

    漠北的六月,雨水多是狂風暴雨似的傾瀉如柱, 來得快去得快, 像今日這般柔和的細雨甚少。

    林中濕度大,晚風卷著雨絲兒從半掩的竹簾外吹進來, 帶著沁人心脾的涼意,偶有雨落檐角的滴答聲。

    蘇吟兒緩緩閉上長而濃的卷翹長睫。

    她入夢了。

    夢裡面,她回到了四年前, 回到了若水城的蘇府。

    庭院裡的牆高得很,蘇吟兒站在一棵古老的胡桐樹枝丫上,水潤的美目怯生生地流轉, 努力尋找高牆外那抹熟悉的修長身影。

    不遠處,黃沙漫漫,軍營里的將士在沙場上來回奔跑,隔著幾堵牆的距離,將士們操練的聲音此起彼伏。

    高台上, 兩個身穿甲冑的將士並排而站, 肅穆地盯著台下, 手裡拿著帶刺的長鞭,遇上跑得慢的,一鞭子輪上去,保管被打的人精神抖擻。

    可惜了,那兩個將士恰好擋住了她想瞧的人。

    蘇吟兒不曉得,兩個將士是王將軍和秦副將。

    王將軍暗自用胳膊肘捅了秦副將一下,得意地笑道。

    「那個妞又來看我了,呵,怪不好意思的。」

    「得了吧,明明就是在看我。就你那長相,哪個姑娘瞧得上你?」

    秦副將乾咳一聲,挺直精壯的腰背,肆意地接受小美人兒的「崇拜」目光,卻聽見王將軍的冷嗤。

    「姓秦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臉黑得跟煤炭似的,她怕是腦子壞掉了才會喜歡你!」

    「哪個姑娘?」

    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壯漢恰好走過來,順著兩人的視線瞧,高牆上隱隱冒出來的一棵小腦袋正急匆匆地往下躲。

    來人是蘇蠻,蘇副將。

    蘇蠻抽了腰間的鞭子,指著蘇吟兒氣呼呼罵。

    「小兔崽子,又爬那麼高,怕摔不死你!趕緊滾下來!」

    側眸,對行至身後的陸滿庭嚷嚷,「將軍,求您了,管管您的小媳婦!這一天天的,得看多少回?我這張臉都丟盡了!」

    陸滿庭雙手負在身後,魅惑若桃花般的眸子微醺,唇側勾著誘I人的笑。彼時的他不過十八歲,正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他沒有回答蘇蠻的話,而是瞪了一眼王將軍和秦副將,方才嬉皮笑臉的兩人立即規矩站好。

    「那啥,將軍,我們不知道她是您的人,我們,我們說笑,說笑的。」

    陸滿庭極淡地「嗯」了一聲,聲音清潤,聽不出情緒,「看著,我去去就回。」

    言罷,他極快地消失在沙場上。

    高牆內的蘇吟兒探出半個小腦袋。

    咦,剛才不還在的麼?一晃眼去哪了?

    她顫顫巍巍地惦起腳尖。

    漠北初春的天寒瑟,風沙大,胡桐樹上的紅葉蒙了厚厚的一層灰,彎著褐色的枝條,被蘇吟兒一踩,黃沙落了滿地。

    陡然,她一個不慎、腳下打滑,撲騰著往下跌去。

    ——「啊!」

    沒有想像中的疼痛襲來,卻是一個泛著淡淡荷葉香的懷抱。她羞怯怯地不敢看他,小手兒拽著他胸前的衣襟,溫順地低垂著眉眼。

    「......陸哥哥。」

    伴隨著這聲呢喃,蘇吟兒從淺眠中醒來。

    床榻上,蘇吟兒斜躺著,空洞洞的美目氤氳著濕潤的水珠,婉轉哀切。

    她想起,四年前她無意中被他冰涼的甲冑傷到手,自那以後,在她面前他再未穿過甲冑,便是去沙場訓練將士,也是一身輕便的錦袍。錦袍的衣襟又軟又柔,一點也不恪手。

    蘇吟兒從床榻上緩緩撐起,低垂著頭,一隻手兒難受地撫在顫動的心口上,一隻手兒將白色的床帷抓得皺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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