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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35:45 作者: 漠北大雁
他們快速找遍周遭的每一個角落,愣是沒找到娘娘的一片衣角,唯有盯著那滾滾河水,捂著心口,哀嚎大哭。
一席玄色的修長身影急急趕來,是穿著冕服的陸滿庭。
他站在水花四濺的河畔,盯著那雙精緻小巧的繡花鞋,胸腔劇烈地起伏,單薄的唇線抿得死死的。那張白淨的俊朗面容,蒙著一層近乎絕望的慘白的灰。
他戴著冕冠,冕冠上綴著的十二串白玉珠遮住了他眸底的光。探向繡花鞋的手,頓在空中,不停地顫抖。
帝王的威儀在這一剎那潰不成軍,是從未有過的失態。
洋桃泣不成聲:「皇后說要來河畔吹吹風,說宮宴尚早。她時常站在這個位置......」
洋桃話沒說完,陸滿庭極快地卸了冕冠和繁雜的外袍,跳進冰冷的水裡。
*
三月十八,皇上登基大典這日,皇后娘娘落水了。所有人趕去了宮中的護城河畔,忙著救人,誰也不曾注意到一輛典雅的金絲楠木馬車出了宮門。
車夫是才從紫桓殿宴廳出來的金少。他現在是大理寺正卿,正三品,穿著赤紅色朝服,心口處繡字一隻藍色的孔雀。
馬車很大,足有半間臥房那般大小。
通體紅木色,東西兩面各有窗,四周有雕花的扶手欄杆,前後吊著四盞繪著白蓮的燈,燈盞上印著的「金」字搖曳不斷。
出宮門的時候,守宮門的侍衛一看是金少,朝著金少拱手,湊近了,笑道。
「金爺,裡頭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大陣仗。」
金少回眸,淡淡地瞥了一眼護城河的方向,拍了拍侍衛腰上的佩刀,用了些力道,拍得那侍衛往後連退兩步。
「你最好是別知道,規規矩矩地站在這,或許還能活到明天。」
侍衛猛然一怔,片刻後,也不再多問,清瘦的臉上堆著討好的笑。
「謝金爺提點。您這馬車裡......得勒得嘞,屬下不看,屬下就是嘴賤,例行公事問問,問問而已。您慢走,慢走!」
金少「呵」了一聲,收回橫在侍衛身前的寶劍,丟給那侍衛一袋碎銀,嘴裡銜著半截野草,哼著不著調的曲子,出了宮門。
馬車行至熙熙攘攘的街頭,也不避嫌,大搖大擺地招搖而過。到了東城門,被守城門的侍衛攔下。
大庸國有著嚴苛的規定,凡出城進城,需得接受盤查,便是有皇上御賜的手諭,也得亮出來。今日當值的守城門的共四人,領頭的男子長得高大,皮膚白淨、相貌英俊,是年輕女子多喜歡的那一類型。
領頭的侍衛和金少打過招呼,按例詢問了幾句,朝著金少說了句「得罪了」,掀開車簾,往裡瞧了瞧,退出來,放行。
一旁的侍衛好奇道:「陳護衛,金少的馬車裡裝著什麼呀?他這麼有錢,是不是裝了好多金子?」
陳護衛將寫好的記錄冊交給對方:「閒事莫管,只要不是違I禁I品就行。」
說完,陳護衛看向皇宮的方向,惹得一旁的侍衛逗笑,「怎地?又想玉華宮裡的那位了?你不是把人接出來了麼?娶了唄,反正她有錢,虧不得你。」
陳護衛蹙著眉,沒吭聲。
金少駕著馬車繼續往城外走。
馬車裡,蘇吟兒端坐在軟墊上,戴著一頂遮面的帷帽。
她已換下繁美的鳳袍,穿了一身雅致的白衣。她沒戴任何頭飾、耳飾,素衣裹身,乾淨地就像秋天晨間的第一滴露水。
她吐出長長的濁氣,那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來了。
纖纖玉指撩開窗前半掩的竹簾。
蔚藍色的天際下,群山連繞。
官道古樸,被日頭曬過的泥土乾涸,馬車駛過,塵煙驚起,留下兩串長長的咕嚕印。
官道兩旁,簌簌清風吹得枯枝上的綠色嫩芽亂顫,偶有長柳垂在拐角的路口。
樹下新長出來的綠草喜人,三三兩兩的雀兒在草叢間穿梭,被馬蹄聲驚嚇後,「嗖」地一下,沒了蹤影。
蘇吟兒貪婪地麗嘉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氣,莞爾一笑,桃頰生若繁花。她不自主撫上她的小腹,低下頭,喃喃低語。
「孩兒,為娘終於做到了。」
從計劃逃離到真正實施,她一直憋著一口氣。
算起來,金少才是她的貴人,從頭到尾不曾問過一句。只要她想,只要她說,他便義無反顧地去做。
蘇吟兒淺笑,暗自記下欠他的這份人情。
許是考慮到她懷有身孕,容易疲乏,馬車的內飾極盡豪華。
馬車分為兩部分。
前半部分有兩張軟塌,中間擺著一張長方形的矮几。矮几上擺著甜點、果脯、飽肚的糕點,溫著一盞熱茶。角落裡,寥寥青煙從八角金色爐頂里徐徐升起,那是有助於安胎的安神香。
後半部分是一張偌大的玉床,玉床的旁側是一個小衣櫃,衣櫃旁立著一個古銅色的梳妝檯,不大,卻夠用了。
蘇吟兒掀開車簾,探身前傾。
「金少,我們這般......是不是太招搖了?」
他們要行很遠的一段路。出門在外,難免遇上各式各樣的人,低調些總是好的。可這輛馬車,又大又貴重,單是這金絲楠木扶手,就能賣不少錢。
「怎地,你擔心被劫呀?」
金少牽著韁繩,悠閒地將左腿翹在軟椅上,吐了嘴裡的半截雜草,「放心,我錢多。若是遇上不長眼的,咱就打,打不過就跑,跑不掉嘛,拿銀子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