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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35:45 作者: 漠北大雁
    管他們說什麼呢!

    既然沒人看著,他去乾德宮瞧瞧母后吧。

    小陸滿庭獨自一人,躲過小太監們的看管,悄悄來到乾德宮。

    乾德宮的殿外,幾個帶刀侍衛懶散地站在檐下。

    陸滿庭雖小,可自幼出生在宮中,對宮中的規矩摸得門清——沒有父皇的許可和傳召,任何人不得擅自去到父皇的寢殿。

    小陸滿庭思母心切,躡手躡腳地饒了個彎,想從乾德宮後方的雕花窗戶那兒,同母親說說話。

    說不著話也行,遠遠地瞧上一眼也好。

    靠近乾德宮的後牆,鞭子抽打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伴著女子痛苦哀婉的哭泣,一聲聲的,軟人心。

    小陸滿庭沒來由地慌。

    他加快跑過去的速度。

    窗沿太高了,他夠不著,尋了塊踮腳的石頭,下巴枕在窗台上,透過半掩的竹簾,勉勉強強看到室內的場景。

    朱紅色的雕花月門前,母后穿著單薄的紗衣,被巨大的鐵鏈死死地鎖住腳腕和手腕,渾身鮮血淋淋,不住地嗚咽;

    老皇帝拿著根帶刺的鞭子,興奮地鞭打地上的母后。

    那泛著油光的額頭,滿是密密麻麻的汗漬,小眼睛裡閃爍著陸滿庭不曾見過的瘋意。

    許是打得累了,老皇帝停下歇了口氣。

    ——「怎麼,不躲了?躲啊,不躲多沒勁!」

    老皇帝惡狠狠地踢了母后一腳,見母后不動,端起一盆冷水劈頭蓋臉地潑下,昏死的人終於掀了掀眼皮,老皇帝隨即將她翻了個面,繼續鞭打。

    ——「你暗自教唆朕的庭兒時,就該料到有這般下場!」

    地上躺著的人卻漸漸沒了聲音,只有出的氣,沒了進的氣。

    窗外的小陸滿庭唇線抿得死死的,卻執拗著不敢發出一丁點的聲響。

    他握緊了小小的拳頭,十指陷入肉里,那雙清澈的眸子,第一次湧現出恨意。

    他從未如此有力氣過。

    他跳上窗台,單薄的身子穿過半掩的竹簾,借著窗邊桌案前的太師椅,跳入房內。

    他小心又謹慎地行動著。

    老皇帝背對著他,激動地鞭打母后,壓根沒注意地身後跑進來一個小傢伙。

    小陸滿庭快速掃了一遍,拿起牆邊置物架上放著的青花瓷瓶,掂了掂重量,選了個大些的,走到老皇帝身側,朝著他的頭用力砸去。

    ——「啪!」

    青花瓷瓶砸懵了老皇帝。鮮血從他的額角滲出,他的衣襟上、肩頭上、腳下的絨花地毯上,全是碎成一塊塊的青花瓷片。

    瓷片被窗外的陽光一照,明晃晃的,泛起幽幽的光芒。

    老皇帝緩緩側頭,看向不及他腰腹處的小陸滿庭。

    小陸滿庭手裡還拿著一把切水果的小刀,那是剛剛從矮几上順的。

    「放了母后!不然,不然我殺了你!」

    老皇帝呵呵一笑,病態的眸底有藏不住的情緒,吐出的聲音暗沉冰冷,似地獄裡的惡鬼,可面上卻是極柔和的,似在壓抑著什麼,

    「庭兒,你小,不懂事,父皇不怪你。你可該看清楚了,我是誰?」

    老皇帝彎下肥碩的身子,雙手側在膝蓋上,視線與小陸滿庭齊平,將滲著鮮血的臉放大到陸滿庭的跟前。

    小陸滿庭顫抖著,孩童稚嫩的聲音帶著哭腔,軟糯糯的,沒什麼威懾力,卻是異常的憤怒。

    「你答應我不打她的。你說話不算話,你說話不算話!」

    老皇帝偽善的笑僵在唇邊。

    他緩緩直起身子,端出帝王的威儀,沉聲道。

    「你母后犯了錯,該罰。女人本就是玩物,打就打了,死了換新的。今□□兒登基做了皇上,想娶誰就娶誰、想殺誰就殺誰!」

    小陸滿庭糊塗了,這和書上寫的、夫子教的,完全不一樣!

    他來不及思考,只聽出父皇的意思,是不打算饒了母后;若是活活將母后打死了,也是母后活該。

    「你胡說,你胡說!」

    小陸滿庭握著小刀、奮力向老皇帝刺去,卻被老皇帝側身躲開。

    老皇帝氣極,一把打掉陸滿庭手中的小刀,掐住小陸滿庭的脖子,單手將其高舉在空中。

    「孽畜!朕平日太慣著你,讓你不知天高地厚!今日且讓你長長教訓!」

    老皇帝掐著陸滿庭,大踏步跨過內殿的銅門,來到庭院裡,將小陸滿庭按入尚在結冰的門海里。

    門海實為裝著水的大缸,是為了防患走水設立的,共計308口,分布在每個宮殿的庭院裡,意味門前的大海,有以水克火的意思。

    侍衛們和小宮女、小太監們聽到了動靜,看著眼前駭人的一幕,皆拽著袖子躲在旁側、不敢啃聲,暗自可憐內殿裡頭昏死的皇后,還有尚且只有五歲的稚童。

    老皇帝咆哮著:「朕給你一次機會。你是選擇繼續做朕的太子,還是選擇裡頭那位賤婦?」

    小陸滿庭脖子被狠狠地掐著,仰面倒入巨大的水缸里。

    冰冷的水漫過他白淨的面龐,他呼吸不暢,張著唇喘息,卻將水嗆入肺里,愈發地難受。

    他撲騰著捶打老皇帝掐著他脖子的手,卻是以卵擊石、無甚作用。

    涼水裹著刺骨的寒鑽入他的脖子裡,他能聞到水底淤泥混著冰雪的氣息;頭頂是蔚藍色的天際,陽光正好,帶著絕望的濃烈,刺得他一時間放棄了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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