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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35:45 作者: 漠北大雁
她不疾不徐地拆開手心裡的紗布,露出細小的猙獰的傷痕。那些傷痕,都是她疼過的證明。
洋桃心口一顫:「......夫人?」
蘇吟兒的神色甚是平靜,一點也不複方才的慌亂,那紅潤若嬌花的唇瓣,甚至微微向上,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清澈的水面上,蕩漾出一張絕美的嬌俏的麗人兒。
她將受過傷的雙手泡入溫水中。
洋桃急急攔下:「夫人!奴婢伺候您!」
蘇吟兒笑著:「不了,我想自己來。」
溫水蔓延過嬌嫩雪白的手背,泡開還沒完全癒合的傷疤。鮮血慢慢溢出,混在漂浮的幾片玫瑰花瓣上,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殘忍的美。
真疼啊!
疼地好。
疼痛讓她清醒,疼痛讓她理智。
洋桃快要哭了:「夫人,您別泡了。您再泡,您這手又得多養好幾日呢!」
蘇吟兒乖巧地點頭:「嗯。」
她接過清秋遞來的柔軟的潔帕,擰得半干,覆上迷離的雙眼,捂住自己,沒一會兒,纖弱的肩膀就顫得厲害。再睜眼,又是一貫的不染是非的天真笑顏。
她將手兒洗得乾淨,笑得溫婉明媚,宛若夏天絢爛的花兒,嬌艷得刺眼。她徐徐走向斜對面的八仙桌,打開明黃色的聖旨。
那蒼勁有力的字體,熟悉到能刻進她的骨子裡,哪怕是閉著眼,她也能描繪出他伏在桌案前,執著狼毫筆寫聖旨的模樣。
她早該想到的。
安國君代理天子處理政務已有兩年,莫說是親手寫一道聖旨,便是這玉璽印章,也是他親手蓋的吧。
洋桃恍然間意識到什麼,匆匆搶過蘇吟兒手中的聖旨。
「夫人,安國君最疼您的,他一定有說不出的理由,您要相信......」
「洋桃」,蘇吟兒水泠泠的美目含著笑意,眼波里卻流轉著絕望,「他根本沒打算接我回府,是嗎?」
洋桃哽住了。
她咬了咬唇,幾番掙扎,終是不忍說實話。
「會的,主子一定會的。他那麼在意您,看得比他的性命還重要......」
「別說了,」蘇吟兒打斷洋桃,聲音軟軟的,似用盡了她最後的一絲力氣,「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洋桃還想再說些什麼,被清秋拉出去了。
偌大的景陽宮,就剩下蘇吟兒一人。
蘇吟兒獨自站在窗邊,看窗外狂風大作、暴雨傾瀉,看飄搖的金邊瑞香花被璀璨地不成樣子。
明明昨日還盛放著啊!
她緩緩走過鋪著白色狐裘的圓形大床,坐到矮几邊上。
矮几上,尚未用完的雪蛤粥溫在小巧的爐子上,汩汩冒著熱氣;裹著蜜汁的果脯、泛著清香的柚子、被切成小塊的橙子等......
蘇吟兒流轉的視線落在切柚子的鋒利小刀上。
*
安國君府,書房,一幫人等在商量對策。
金少氣得牙都在抖。
「皇上欺人太甚,擺明了是要和您作對!陸叔,咱們一定要把嬸嬸搶回來!」
那個老東西簡直該拉去下地獄!
新婚之夜搶了臣子的女人,如今竟然大喇喇地封臣子的女人做貴妃,如此喪心病狂、令人髮指的惡劣行徑,連個常人都算不上!
真是苦了他的小嬸嬸。
一想到蘿蔔頭嬌怯怯的閃躲、委屈的蒙著濃濃水霧的大眼睛,金少的火氣就更大了。
王將軍抱拳:「只要安國君一句話,屬下拼了性命也絕不讓夫人受半分委屈!」
王將軍此番跟著安國君回京復命,按照朝規,七日後需得離京,可若是安國君需要,就算帶著大部隊駐紮在城外,飽受朝中非議,他也絕不會吭一聲。
陸滿庭清冷的眸子泛著寒光。
他負手站在雕花窗前,透過半掩的竹簾,瞧著斜對面空蕩蕩的淺月閣。
那兒曾是吟兒生活了四年的閨閣。
他緩緩垂下眼瞼,腦中閃過蘇吟兒噩夢中的尖叫、被叫醒後的驚慌,以及惶惶然不知所措的躲避。
滔天的恨意自他的眸底升起,迅速染黑暗沉的眸子。
再睜眼,眸底是一片清明。
「那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陸滿庭轉身,面向眾人,手中躺著三顆質地極佳的玉核桃。
他眸色沉沉,音色冷冷。
「關外的大軍已經啟程,最多二十日抵達城外。」
眾人皆是大駭,好生思量後,終於明白安國君的話中深意。原來真的要變天了!
王將軍大喜:「太好了!屬下等這一天等了足足四年!」
金少:「當今聖上昏庸,百姓唾棄,正是謀大義的好時候!」
所有人齊齊跪下:「但憑安國君差遣!」
*
景陽宮,洋桃還在擔心夫人的事。
洋桃:「這都快天黑了,怎地夫人還沒睡醒?」
自從夫人說想一個人靜會,她和清秋就守在了偏殿。沒有夫人的傳喚,她們不敢擅自進去,更遑論,夫人正傷心著,定是不想多說話、被打攪。
洋桃閒得無聊,胡亂地踢著牆角的大理石,沒把牆角踢壞,倒是把自個踢痛了。
「這宮裡的東西就沒一樣好的!連塊石頭都沒點人情味,哪哪都比不上咱們安國君府。」
清秋斜了眼洋桃的右腳尖,確定洋桃沒傷著,才語重心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