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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2:36:58 作者: 星幣汣
    施陶照例是第一個到的,他經驗少,目前做的最多的活不外乎是初步安裝和打下手,所以更加處處小心。

    下午過半,吳東正趴在高梯上量尺寸, 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他趕忙示意下方正在打鑽頭的員工停下,堆上笑臉按下接聽鍵。

    不過只說了一會兒,表情就有些凝滯了。

    放下電話,何斌搶先問,「老大,怎麼了?」

    「倒是沒什麼大事,」吳東略一沉吟,指指施陶,「施陶你回趟公司倉庫,取上兩紮昨天沒用完的彩帶,然後回會場去,看哪裡空就再裝點。」

    「啊?怎麼昨天驗收時候不說。」何斌一聽是要翻工,立刻沒好氣地嘟囔。

    吳東正好從高梯上下來,不輕不重給了他一腳,「臭小子,你昨天在嗎,你怎麼知道人家說沒說。」

    施陶知道這邊的活計時間緊離不開人,自己主要負責打下手,還算稍微空些,所以吳東才讓他過去。

    臨走前,吳東給了他另一輛小皮卡的車鑰匙,「到時開車去,工具帶全點,燈籠和多餘的條幅也帶上。」

    施陶一一應下後便匆匆出發了。

    回到會場。

    這裡比他們昨天離開時乾淨了不少,不,應該說是非常乾淨,想來是已經由酒店的清潔人員專門整理過了。

    施陶沒有立刻動作,先蹲在地上檢查了一下工具。

    會場地面鋪著火紅的新地毯,晃得他眼暈,但他絲毫不敢怠慢。

    這是他第一次單獨出工,如果補掛些彩條、燈籠都做不好,估計明天就可以捲鋪蓋走人了。

    正蹲著檢查工具,會場的皮革大門突然被推開。

    施陶回頭遠遠瞥了一眼,就見一群西裝革履的人走了進來,走在前面好像是昨天來驗收的主辦方中的一個。

    在這個點,一群人浩浩蕩蕩進來,八成是主辦方帶著客戶或領導來欣賞成果。

    意識到自己此刻橫亘在路面不合適,施陶也沒敢多看,他趕忙將工具收回了箱子,往角落裡躲進去,站在巨大的室內綠化後,假裝自己不存在。

    那群人的聲音漸近,施陶背對著他們藏在陰影中,百無聊賴數眼前枝杈的數量。

    走在最前面的果然是昨天來驗收的那位,聲線嘹亮,還帶著播音腔,十分好辨。

    施陶記得吳東叫他徐總,這會兒應該是在充當「導遊」的角色在給其他人講解布置。

    聽著那些什麼「合作共贏」、「中心發散」、「國家級指標」之類的詞兒,施陶暗暗好笑,自己居然一不小心參與了這麼個高級別項目的建設。

    徐總自顧自宣傳完,顯然意猶未盡,「……當然,這都是初步建設,這次的會展信遠集團也給了很多支持,誒……」他頓了頓,似乎是在找人,「哎,陸總,陸總您怎麼站這麼遠,這次你能代表秦董過來,真的是感激不盡。」

    信遠……陸總……撥弄著枝杈的手停住了小動作,施陶只覺得熱汗還沒褪下的背部,在一瞬間無縫布上了冷汗。

    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轉過身,輕輕撥開葉片向外望,雖然只是一個背影,卻依舊讓他心驚。

    不會認錯,朝夕相處二十年的人,別說是背影,就是地上一個影子他也不會認錯。

    背對著施陶的陸向崢似乎有所感應,他應付過徐總的恭維,順著直覺往回看。

    目光落點處,除了幾簇隨著空調風輕輕擺動的綠化枝葉,並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施陶捂著嘴儘量讓自己緊貼牆壁,努力讓自己與蔭蔽融為一體。

    雖然震驚於此刻的偶遇,但他很確定,陸向崢出現在這裡完全是巧合。

    且不說這個會展在一年前就開始策劃……最重要的是,陸向崢應該找不到他才對。

    從鑫市離開的那個晚上,他扔掉了電話卡。

    搭了一個老同事的順風車來這裡後,他一直都儘量用現金,行動軌跡也很保守,從未出過泓市的範圍。

    所以,只要躲藏得好,就可以安然將這一頁揭過去。

    施陶小心翼翼又往裡挪了些,將自己自上而下統統隱沒近了陰影中。

    之後便是耐心的等待。

    好在一行人並沒有在會場裡逗留太久。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徐總嘹亮的聲音又響起來,「時間不早了,先帶大家上樓吃口便飯。」

    施陶維持著緊繃的姿勢側耳傾聽,不一會兒就聽見了魚貫而出的腳步聲和皮革大門漸漸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會場裡重新陷入了寂靜。

    輕輕舒了一口氣,卻沒有立即從綠化後面出來。

    他來泓市後,從來沒有主動想起過這個人,對於陸向崢,直到現在他也看不懂對方的一些行為。

    那些欺騙和居高臨下,那些蒙蔽和橫眉冷對,就像做了一場噩夢。

    一場讓他所剩無幾的貧瘠生活又往下陷落了一層的噩夢。

    攤牌那天,他是恨著陸向崢的,恨到差一點就要拿起手邊的東西砸過去。

    但隨著時間推移,這種感覺已經很淡了,他從來學不會恨。

    而對於陸向崢說喜歡他的那一部分……

    施陶選擇遺忘。

    被陸向崢喜歡實在太痛苦,如果一定要以被肆意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方式來承受對方的情感。

    那他是萬萬沒這個膽量試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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