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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2:35:51 作者: 月亮醉酒小狗
    ……

    打電話的環節來得突兀結束得也快, 電話打完,節目組從村子裡帶來兩個村民。

    一個曬得皮膚黝黑的老爺爺,和一個才到眾人腰高的小豆丁。

    那個豆丁就是宋清漪中午借過工具的隔壁人家的小男孩, 小男孩名字叫鵬鵬, 來的時候手上牽了一條看上去比他人還大的黑背狼犬, 靠近時嚇得怕狗的裴知知和安娜直往後縮。

    宋清漪倒是不怕狗, 他對所有小動物都喜歡,長得嚇人的小動物也是小動物,小宋老師一視同仁。

    宋清漪湊過去摸狗,鵬鵬就站在狗後面嘻嘻笑。

    「下一個活動,上山。」岳導又掏出了他的大喇叭。

    至於上山具體要做什麼,節目組沒有告訴大家,只神秘兮兮地說這一路大家都要打起精神、注意仔細觀察,那個爺爺和鵬鵬就是節目組找來給大家領路的。

    肖隨聽完直吸氣:「岳導該不會是想把我們扔在山裡讓咱自己找路回來吧?」

    宋清漪搖搖頭:「應該不至於……吧?」

    說到後面自己都有點心虛起來,岳導既然能弄出四號房這麼破的屋子,說不定還真能把他們扔在山上。

    裴知知試圖去和自己的跟拍pd套近乎,可跟拍pd仿佛一隻大型鋸嘴葫蘆,無論裴知知如何央求,硬是一個多餘的字都不肯說。

    如此一來,上山時大家就都十分仔細,領路的爺爺在前面走,所有人都在後面默默記路。

    山路崎嶇,上山的坡道不算特別陡,但路十分難走,碎石枯枝四處可見,路面完全是靠人用腳硬踩出來的,有些地段土面鬆散,一不小心就會滑倒。

    「簡直就是野外拉練。」裴知知抱怨著。

    宋清漪就跟在裴知知旁邊,但他暫時沒空接話茬,他正在全心全意地記路。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有登山杖,爬起山路來要比嘉賓們稍微輕鬆一些,岳導也跟著上了山,正在隊伍後面逗鵬鵬說話。

    鵬鵬很害羞,岳導逗他,他基本不怎麼回答,只不停咯咯咯地笑,在草堆樹叢里亂竄,小孩子的聲音脆得像是山間的黃鸝鳥。

    「這孩子好活潑。」安娜走山路走得腿軟,抬眼卻見前面那個不及自己腰高的小豆丁健步如飛,時不時還能鑽進樹叢里摘點不認識的野草野花,頓時望而興嘆。

    她平時一直練舞體力也算很好,可面對這樣的山路卻依舊力不從心。

    鵬鵬正好向著一條岔路去了,岳導目送著小身影窸窸窣窣走遠,回頭望了眾人一眼:「鵬鵬的爺爺生病了。」

    話題轉變得突然,大家都看了過來。

    「嚴重的病,怕是治不好,就是拖日子。」岳導慢吞吞地開口,「別以為他一路上都在玩,其實他撿的那些東西都是可以拿去換錢的藥草。」

    拖日子,也分拖一天兩天和拖三年五年。

    鵬鵬和爺爺奶奶感情都好,爺爺想放棄治療,但鵬鵬和奶奶說什麼都不同意。

    「這孩子沒有父母,父母前些年在城裡打工出了意外,人沒了,得了一筆賠償款,現在賠償款也填進了爺爺的醫藥費里。」

    鵬鵬於是開始上山撿藥換錢。

    鵬鵬看起來長得小,其實已經六歲多快七歲了,這個年紀的孩子早已有了自己的小小精神世界,以及自己的堅持。

    岳導神色淡淡地道,格外咬重了「藥草」二字。

    這是閒談,也是提示。

    可惜嘉賓們被鵬鵬家的故事驚到,沒有一個人領悟到岳導的言下之意。

    宋清漪怔在原地。

    他原本還以為那個和鵬鵬一起上山的老人家就是鵬鵬的爺爺,可聽岳導的意思,那個老爺爺只是鵬鵬一家的鄰居,節目組請老爺爺當上山的嚮導,老爺爺便和節目組商議,將鵬鵬也順便捎帶來了。

    這是村里人這一年多來養成的習慣,鵬鵬的爺爺奶奶不放心他一個人上山,村里其他人家進山時就會想著帶上他。

    真是意想不到。

    宋清漪朝鵬鵬離開的方向望了一眼,冬日野山中糾纏的枯枝藤蔓被小朋友扯開,露出一個小小的缺口。

    他回想起中午時鵬鵬身後的那間房子,不亞於四號房的破舊。

    四號房若不是節目組特意安排,平日裡並不會有人居住,只是被屋主一家拿來當雜物間使用,可鵬鵬一家卻真正蝸居在那樣的屋子當中,靠幾片破敗的磚瓦勉強遮擋風雨。

    宋清漪抿唇,忽然覺得自己生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是十分幸運的一員。

    宋家發生的那些事看起來很嚴重,對於某一些人來說,那樣墜落雲霄般的人生體驗甚至足以將一個人擊垮,但一旦和眼前這樣真切而赤裸裸的苦難比起來,卻也不算什麼了。

    起碼宋清漪在最無助的時候也不曾面對過死亡。

    當時他會跑去去爛尾樓,多少也是有些崩心態和拉不下臉來的意思,他自覺與從前那些同學朋友都相交不深,也折不下自己的自尊和少爺脾氣,否則就憑他在滬市生長到二十來歲的那些人脈關係,無論如何也能找到一個棲身之所。

    可鵬鵬一家不是。

    他們是真的只能過成那樣了。

    宋清漪有點難過。

    不只宋清漪,在場嘉賓包括工作人員,神情都有些沉重。

    隊伍緩慢而艱澀地前行,沒過多久,就見鵬鵬從旁邊灌木里鑽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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