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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2:34:05 作者: 十九星
    她暫時放下手機,趁著旁邊吵鬧的間隙,說:「小尋。」

    范尋瞬間崩起一身雞皮疙瘩。

    甘穎枝一直這麼叫他,可能叫的次數太少,以至於一聽見就渾身難受。

    他沒應,靜靜等著下文。

    他跟這個媽媽不熟,但是以觀察普通人類的角度,他覺得自己還算了解這個女人。

    這麼多年的憎惡都沒讓她硬著骨頭離開,留戀的是什麼,不用想都知道。

    總歸不是范尋這個兒子。

    為達目的,她會努力一下,范尋很好奇她能努力到什麼程度。

    「方便單獨聊聊嗎?」

    甘穎枝穿著量體高定,駝色高領連體商務裙,從剪裁到質感都在極力襯托她的優雅,眉眼間也暈染著幾分溫和。

    陌生的溫和。

    范尋站起身,走向不遠處的陽台。

    甘穎枝跟在身後,平時她最喜歡穿高跟鞋,步點不疾不徐,像是藝術質感的老電影,可今天卻是行路無聲,范尋瞥眼看了看,穿的是普通平底鞋。

    「小尋,這麼多年……」兩人並排站在欄杆前,她個子纖細嬌小,音色里的柔和對范尋來說故意得有些好笑。

    「這麼多年,我很慚愧,沒能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

    原來是打親情牌,下一步大概是要道歉?

    「我很對不起你。」

    范尋輕笑了一下,低頭看著這位母親。

    甘穎枝被他盯得脊背發涼,硬著頭皮說:「我也是有很多苦衷不方便跟你說,我知道有些錯不該讓你一個小孩子來買單,可那時候……」說到動情處憶起當年,她當真有些悲從中來,抬起眼顫聲說:「那時候我還年輕,我看不到未來和希望,你能理解那種恐懼嗎?」

    她啞著嗓子道:「生你時,我才二十二歲。」

    范尋的冷漠已經凝成牢不可破的面具,他的情感在此時此刻近乎與外界隔離,旁邊人的哭噎煽動不起半分感知。

    他目不轉睛地看甘穎枝哭得得體,哭得點到即止。

    半晌,他問:「懷孕了吧?」

    甘穎枝身子一僵,攥了攥拳,「你調查我?」

    「藝術博士生?」

    甘穎枝咬牙切齒道:「范尋。」

    范尋不再看她,單手插兜,問:「還去定期產檢,看來這次是你自己想生的。」

    這句話他說得分明寡淡至極,卻還是讓甘穎枝胸口狠狠涼了一下。

    她這才好好地看向這個兒子,很高,比他爸高,長得也很好,集盡優點的容貌,可他的氣息比那個死人還要令人戰慄,如同一具靜觀外物的雕塑,默然得不像范家人,手段卻又是最優秀的范家人。

    這是她的兒子。

    她喝藥打不掉,自殘毀不掉,非要死皮賴臉活下來的孩子。

    一個從孕期開始就在遭受虐待的孩子。

    她抬手摸了摸臉頰,接連不停的淚水比剛才真實了不知多少倍。

    「小尋……我……」

    范尋:「如果你生完我馬上離開這裡,我或許不會恨你。」

    他拿出兜里的手,看了眼表,說:「那些無主的我可以不管,你們自己看著辦,但別動不該動的東西。」

    范尋沒在老房多做停留,沒多久便迫不及待地回到有陸信的地方,只有陸信在他才能松垮下一身的硬殼,軟弱地窩進他的懷裡。

    他沒急著上樓,獨自在客廳站了片刻,終究沒忍住,轉身進了洗手間。

    「啪。」主燈被打開,洗手間裡還在吐的人沒聽見聲響。

    陸信緊緊抿著嘴站在吧檯邊準備溫水,胸口揪得生疼。

    他難以想像,過去的五年范尋是怎麼自己一個人硬熬過來的。

    范尋乾嘔了半天才緩過勁兒來,沒了以往的焦慮和恐慌,只是這麼單純的生理反射倒是應付得比較輕鬆。他刷過牙,還順帶沖了個澡,套上浴袍剛一出門,就見陸信坐在沙發上,雙手交握著一個玻璃杯。

    范尋一愣,見他眸光心疼,知道自己沒藏住。

    「喝嗎?」陸信坐在原處,舉起溫度恰好的水。

    范尋敞著浴袍,有點淡淡的緊張,他「嗯」了一聲,走過去接過杯子喝了兩口,吞咽刺激得嗓子沙痛,他彎腰放下,衝著陸信伸手:「回去睡覺吧。」

    陸信攥上他的手心,兩人十指交握,他站起身跟著范尋上樓,低聲問:「發生什麼了?」

    范尋關掉主燈,一級級踏著台階,說:「范鴻雲沒救過來。」

    意料之中,陸信也知道這不可能是范尋犯病的原因。

    「他在國外留了點產業,規避了遺囑範圍,那些人在掙。」

    兩人躺到床上,陸信摸了摸他的耳朵,「你不想管了,是嗎?」

    范尋湊過去,親了親陸信的唇,「嗯,沒必要,發展價值不高。」

    陸信點點頭,被范尋纏。綿的啄吻引誘,追上去不願結束得這麼倉促。下午比賽結束後他就想好好地親親這個人了。他撫摸著范尋的頸側,舌尖被對方含著、叼著,又被送回來,不斷地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軟舌退讓出令人流連的空間。

    吻到唇舌漸木,他們才依依不捨地暫時分開。陸信輕緩著氣息,看著范尋,「還有別的事嗎?」

    范尋知道陸信會追根究底,他摟緊臂彎下的腰身,微側過頭,埋進陸信的鎖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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