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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2:34:05 作者: 十九星
「你怎麼了?」陸信看到他額頭上的汗和毫無血色的唇,乾脆抓住他整隻手。
范尋掙脫開他的手指突然站起身,虛聲說:「我去下洗手間。」
「范尋。」
這人走得太快,陸信毫不猶豫跟上他的步子走出餐廳。
漫長的一路上沒有一處規整乾淨的地方,處處都是裝修的痕跡,他跟著范尋拐進里廳的廁所,被利落關上的門隔絕在外。
「范尋,你怎麼了?」陸信剛要敲門,就聽見裡面隱忍的嘔吐聲。
「范尋!」陸信胸口一顫,大力敲了下門板。
「范尋!」
除了聽起來就痛苦難過的聲音,他得不到任何回應。
陸信的眼眶不自知的開始泛紅,他焦急地踱了兩步,轉身回到餐廳。
「我哥是不是犯病了?」范越見陸信折返回來倒水,瞭然地問他。五年前,這種事他也沒少做。
「嗯。」陸信沒功夫多說,疾步趕了回去。
午飯壓根沒吃,范尋就沒吐太久,陸信回來時他已經沒什麼好吐的了。
沖了水,他撐著洗手台洗了把臉,解開兩節襯衫紐扣,雙眼無神地注視著檯面上老舊的花紋,剛才的理智和冷漠蕩然無存。
現在的范尋,就是一副虛無的軀殼。
「范尋。」
門外的人還在,范尋肌肉一僵,抬頭望著鏡中狼狽的自己。
「你好了嗎?」陸信極力壓著焦躁用手掌按住門,沒有敲。
「好了就出來?」
陸信的聲音太溫柔,甚至帶著蠱惑人心的意味,讓范尋滿是恐懼的腦子和不間歇的抽痛奇蹟般的輕緩不少。
門鎖打開,把手被壓了下去,洗手間裡的光照亮半個陰暗的走廊。
范尋垂著眼,還是不看陸信。
眼前舉過來一杯溫水,水位以上的杯壁蒙著層水霧,被朦朧的燈光映射出斑斕的色彩。
「還難受嗎?」
范尋聽出他嗓音里難掩的沙,終於忍不住,看進紅彤彤的桃花眼。
弧線稱得上漂亮的眸子裡,交織著太多他不願看到的東西,心疼、掙扎、刻意的壓制、勉強的笑意。
他最喜歡的、屢屢深陷其中的雙眼,不該是這樣。
事到如今,他在陸信面前已經無處遁形。
一波又一波頹然衝擊著范尋的腦子,太陽穴痛得麻木。
他接過那杯水放到身後的洗手台上,小心地牽起陸信的手,「我帶你……」喉嚨異常嘶啞,他咳了一聲,繼續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陸信被他拽著緩步走向來時的一條走廊。
這間別墅是典型的上世紀風格,房間多,格局繁複,各種柱子長廊穿插在一起,當年陸信也是適應了一周才搞明白具體的路線。
有些房間,他作為客人是不能去的,比如范鴻雲的書房。
范尋拉著他走到那間對陸信而言無比陌生的屋子,房門大敞四開,裡面也空曠荒涼,牆上嵌著幾扇和現代落地窗相比窄小得壓抑的鐵窗,午後的陽光鋪射進來,將寬大的房間照得一目了然。
三面書架上沒放半本書,桌椅歪斜地套著塑料膜,牆壁的漆只刷了一半,黑灰交錯的半截工程讓這裡更加滲人。
范尋腳步不停,帶著人徑直拐進書房最裡面一處不易發現的房間。
他頓在門口,沒再進去。
陸信還沒看就開始心臟下墜,待他目光不自主地滑向內部陳設後,剎那間,只覺得腦子裡一陣陣的嗡嗡作響。
房間特別小,基本上四步就能走完較長的那條邊,裡面放著一張行軍床,一個看不出作用的機器,一張令人毛骨悚然的椅子。
陸信腳步不聽使喚,下意識地邁進屋中,幾步後站在椅子前,通體暗棕色,金屬與木頭結合組裝,扶手細窄,兩側邊緣滿是劃痕,像是什麼東西不斷摩擦留下的損傷,露出裡面金銅色的材質。
這樣的款式,他大概只在戰爭電影裡見過,現實中一張空蕩蕩椅子的衝擊力竟然遠遠大於影片裡慘烈的場面。
因為曾經坐在上面的人,是范尋。
他從地面撿起一個扁平的資料袋,兩指一搓捏開封口,看清裡面的東西,一沓雪白纖細的綑紮條。
陸信回頭,看了眼小巧的床鋪,又走近功用不明的機器。
機器太舊,操作屏是老款的寬屏電腦,主機應該是藏在下面的白色鐵箱子裡,但陸信認得那個頭盔,最早一代的全息頭盔就和這個版型類似,但好像又不完全一樣。
「是全息機。」范尋啞著聲解答他的疑惑。
「初代醫用全息機。」
「醫用?」陸信音色發飄,有些找不回嗓子的控制權,整個人處於一種極度的恍神里。
「嗯。」范尋依舊站在門邊,不痛不癢地說:「我有先天性注意力障礙,和多動症不一樣。」
陸信怔愣地望著他,「什麼叫注意力障礙?」
「我不能像正常人一樣長時間集中注意力。」
「會有什麼症狀?」
陸信已經閃過某種答案,眼底因為這個答案迅速積蓄淚水,和范尋毫無生氣的回答一同落了下去。
「會頭疼。」
第64章 三更
屋子裡沉入一片濃稠的死寂。
陸信一瞬不瞬地看著范尋, 眼淚無聲地一滴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