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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2:34:05 作者: 十九星
臨走前范總壓著電話鈴聲不接聽也要一再囑咐他,陸信想起他眉間那道不甚分明的川字,輕笑一下。
他又不傻,不至於上趕著找罪受。
陸信恐高,不是常規的那種遇見高的地方就害怕的類型,他害怕晃動的高處,腳下懸空著的不踏實會讓他肌肉僵硬渾身冷汗。
小時候媽媽帶他去遊樂園,兒童樂園,項目都不是什麼驚險刺激的東西,甚至限高都是一米起步,全園區都是為小孩子們量身打造。
那天很普通,但對於十歲的陸信來說卻是不可多得的一天。
有記憶以來,媽媽從不會帶他出去玩樂逛街,即便過生日也只是吃蛋糕送玩具,遊樂園更是想都不要想。
可卻在那個尋常的周三,他媽媽將還在上課的孩子接出學校,帶去了幾個區外的兒童樂園。
陸信很開心,拽著媽媽的手不停地嘰嘰喳喳,說著學校里發生的那些一點也不好玩的見聞,沒察覺到她全程心不在焉甚至略顯慌張的神色。
出事的時候他被掛在兒童跳樓機上,四四方方的座位,松垮的安全杆卡在肚子上,一個個獨立的小方塊被八爪魚機器舉在半空,本應該緩速下降,卻陷入了長達五分鐘的失靈,垂吊的座廂不斷晃動,轉軸摩擦發出刺耳的嘎吱聲。
下面陪伴的家長急得團團轉,恨不得自己飛上去將不斷哭喊的孩子抱下來,有的在罵工作人員,有的在下面安撫孩子,還有的在打電話報警。場面一度亂成一鍋粥,吵鬧呼喊大叫,混雜著其他項目的歡聲笑語,那個聽覺刺激至今都深深地扎在陸信的腦子裡。
當時的陸信也在哭,哭得肺管疼,喊得嗓子撕扯出奇怪的擦音。
而他的媽媽也在打電話,在十多米遠外的休息區側對著八爪魚升降機,拿著電話焦急地說著什麼,神色含著怒氣,看口型似乎在大聲爭辯,說著說著,大約是嫌背景太吵,用手擋住話筒徹底轉過身去,只給瘋狂叫媽媽的陸信一個毫無所覺的背影。
從那起,陸信憑空多了兩個毛病:恐高,逆反。
也是在那一晚,他聽見父母激烈的爭吵。
他們要離婚,心底里沒有人真正想繼續養這個孩子,只一門心思爭奪巨額財產。
陸信名下掛著已故的另一個爺爺給的資產。兩個人為了這些無所不用其極,帶孩子玩一出失蹤也算是其中一種示威的方式。
陸信忘了自己被掛在天上的恐怖五分鐘,只揪著自己沒人要的真相,孤零零打了車,跑到范尋的家嚎啕大哭。
後來和范尋一起去國外玩兒,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經過幾分鐘短暫的顛簸,陸信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有這種後遺症。
自此,范尋比他本人還要注意這些敏丨感點,還因為這個差點和人動手。
高一學校曾組織過春遊,地點定在市郊一個主打超長距離水上滑梯艇的小山,其中一段上山的必經之路上設置了一條吊索橋,橋面很低,掉下去無非濕個身,但下面的人工水流湍急,算不得十分安全。
班級一位男同學青春年少,帶著渾身使不完的精力在橋面前後來回的跑動,連帶橋身不停大搖大擺,女孩子們抓著鎖鏈驚叫,她們叫得越歡男生越來勁。
陸信頂著慘白的臉,站在橋中央動彈不得。范尋摟著他勉強穩住身形,將人扣在懷裡屏蔽他不自主向下望的視線。
男生跑動的路徑經過范尋面前,被他一把抓住後衣領,勒得咳嗽好半晌。
那時的范尋遠沒有現在這樣情緒隱蔽的克制,十六歲的范總凶起來異常尖銳,他抓著男生的脖子卡住他的下巴,只道:「再跑我就把你扔下去。」
陸信抱懷站在瀑布下,看著和當年那個大同小異的橋,側靠著岸邊的橋墩望著隊友們歡聲笑語地走過去。
「你不過來?」姬耘率先到達對岸,放眼瞧見一動不動的陸信,沖他揮揮手。
再向前就是蹦極台,幾個人熱烈討論的一路,這會兒就是奔著那地方趕路。
「不去,你們玩兒吧,我回去了。」
他悠閒擺手,要回去找男朋友了。
這橋沒有范尋他是不可能過的,沒得抱沒得纏,這麼獨立自主的事情,陸信不做。
作者有話要說:
都是慣得。
(親媽嘆息)
肥了
第48章
山腰的別墅群錯落在一叢叢低矮的草樹間, 紅色的屋頂像是蹲在其中的人戴著帽子,稀鬆的被綠葉遮擋。
范尋在最近的一間屋子裡等他,其他沒興趣蹦極的人也都在那處院裡吃水果喝飲料休息, 合計著一會兒沿著山路欣賞風景。
陸信沒著急進屋,見到指引路標上寫著鹿園和小噴泉的字眼,腳步一轉, 插著兜慢悠悠地溜達過去。
范尋要是結束電話肯定會第一時間找他,現在還沒動靜, 應該還在處理那些急事。
陸信順著小木牌一路嗅著青草氣, 山裡的季節總比城市裡來的早,這個剛結束春天的日子,已經能聽見幾聲突兀的蟬鳴了。
聽著就熱。
陸信揪起衣領晃了晃,雖然偶爾有風吹過, 依舊擋不住頭頂的灼灼烈日烤著他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脖子。
早知道剛才就不把范尋的外套脫下來了。
一邊走陸信就一邊後悔, 還沒看到小鹿就已經想調頭回去吹空調, 這會兒范總要是在身邊, 陸大少爺肯定又要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