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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12:51 作者: 章無計
    我心裡渴盼這個年儘快過去吧,年後就回六安。這當中,蔣小紅來過我家一次,順便買了雞鴨魚肉蛋糖果糕點巧克力滿滿幾大包,懷著無比感激的心情向我們匯報情況,看來她在那邊過得不錯,食宿全包,不過沒工資。但她依然感恩於我們,說,很多去實習的還往醫院交實習費呢,還指望什麼工資啊!

    瞧這年代,幹活的不給工資還得倒貼,真弄不明白人為啥都成了低能痴呆兒一無所求。相對來說,我爸的遭遇就比蔣小紅悽慘得多。我懷疑豬頭爸有些偏心,是小美女就安排妥當,是老頭兒就啥都不管。兩個月過去,我爸在的那個浴池就是不發工資,也找過豬頭爸幾次,他說勞務關係是老爸和浴池之間的事,他不好插手。我在想,若是個美女,豬頭爸頂不住要插兩手呢!

    更可氣的是,浴池那邊老是把說話當放屁,朝三暮四的扯,說幾號幾號結工資,最後一拖再拖,拖了兩個多月,眼看年關了,他媽的土豆都發芽了,浴池還在難產生不出人民幣來。

    我爸說,大不了不干也要把血汗錢討回來。在這之後,天一黑老爸就去浴池上夜班,天亮後也沒時間睡覺就往勞動局啊監察大隊什麼的跑個不停。不知道這些地方是收容所,專門收容無家可歸的廢物呢,還是扯個幌子干狼狽為奸的勾當,反正就是執行了幾次強制命令沒丁點效果,還浪費我爸不少車票錢,奶奶地,狗日地,一群人渣!

    我說,老爸不要去上班了,要工資這麼難還捨不得放!指望著勞動局怕是永無結果,咱就自己去要,天天往那跑,不讓他們做生意,煩死他們。

    我二哥說,你真人渣!我詭異一笑,說,雖然咱不是親兄弟,但也差不多!

    大哥、二哥、我,每天天黑之後騎車到距離不過一千米的浴池死乞白賴坐著不走,只要來人我們仨就同時站起來伸出手對著吧檯小姐說,給錢,工資。

    她們說,沒錢,找老闆。

    我說,老闆不出頭只能找你們要。

    那些收銀的小姐此時發揚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風格,對我們的要求置若罔聞,無奈之下,我們只好動起手來,只要再來人我們仨就會攔住他,然後善意勸道,哥們,這兒在掃黃,過些天再來!那些顧客聞言,惟恐閃得慢了就會進號子,撒腿就往外跑。服務小姐漲紅粉臉說,你們太過分了!我說,我們這要是過分,你們這個浴池的老闆就是太過分,我們不過小巫見大巫。

    這樣連續騷擾了三晚,第四晚再去時,竟然發生了一樁艷遇。

    這一次我是奔著耍賴去的,反正錢也拿不到,就浪費點時間磨蹭磨蹭,說不定心情不好跟他們干一架,正好這麼多天鬱悶心情沒找到對象發泄呢。我看那收銀小姐就適合,笑起來那麼壞,還真夠「淫」的。

    有了這些想法我就隨意穿了套衣服,隨意的程度讓人咂舌,一件襖子,有點短,褲腰帶都露在外面,左胸處有三個破洞,一個是我不小心掛破的,一個是賣衣服被市容撕破的,還有一個是我二哥穿破的,準確的說,二哥才是這件衣服的主人。有三個破洞並不能降低衣服的檔次,重要的是,衣服里子的棉絮清晰可見,實在有礙觀瞻。褲子是大哥留給我的,他穿了兩三年,一直到穿不上,褲腿太短他才願意捨棄它,但他又說,實在捨不得丟給撿破爛的,便委託我繼續珍藏。他穿太短,我穿又太長,還沒來得及去絞褲邊,這不,套上它我去浴池要錢,把褲腿卷上兩道,看起來有股殺豬的氣質,誰看了不怕也會哆嗦一下,這正是我想要的。

    陸續來了幾個浴客,在大腿踏進二腿還沒邁時便被我們章家三兄弟擋在門外,我大哥不說話,他高大的身軀讓人心驚肉跳,我二哥瘦骨嶙峋,看起來象亡命之徒。我照例說,哥們,對不住,掃黃。我是方形臉,劍字眉頭,冷峻眼神,咱這形象迥異的三兄弟,不論黑道白道他們都寒到心裡,哪敢輕舉妄動。因此,來了幾個跑了幾個。

    到了午夜,我困了,看那吧檯前那座沙發挺寬敞的,準備躺下眯盹。這時進來一個小妞,應該是大妞,長相挺成熟的,尖下巴臉,長頭髮,二十出頭。看到她我再看一眼那沙發,嗯,不錯,可以躺兩個人。

    我對著那女的:打烊了,回去吧,明兒白天再來。

    那女的擰緊秀眉,細言軟語的問:還早呢,這麼快就關門了?你們是什麼人?

    我大哥老實,他實話實說:我們是過來要債的!

    我二哥比較賊,語言組織的比較委婉:他們欠我們的money.我比較冷峻,沒有再說話,只是異常悲憤的點點頭。

    那個小妞「哦」了一聲,還要往裡走。

    我平生最恨別人用「哦、你好啊、認識你很高興、你多大了、你是哪裡的」等這些沒有生命力的語言回復我,再怎麼有聊天的熱情也會被這些詞給「熬」掉。

    我伸左手攔住她不讓她進,她換到右邊進,我又伸出右手,她杏眼怒睜,我劍眉微蹙,正在劍拔弩張之際,收「淫」小姐過來甜甜的喊了一聲「時經理」。

    我愕住了,一切都明白過來,我有點恨我老爸了。

    我是時若芝,這兒的代經理,有事跟我說吧!她說。

    這小妞,姓時,叫若芝,有點兒意思,還經理呢,看不出來這麼年輕就幹上了,有能耐,我打鼻孔里佩服她,所以我「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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