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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10:44 作者: 韓寒
    25、我能想像的幸福生活/邵夷貝

    我能想像的幸福生活

    不會有寂無聲響的漫長黑暗

    白天喜悅清醒 夜晚寧靜安眠

    時刻有心流在交換

    沒有人在經歷孤單

    生活在這樣一個國度

    即使沒有無垠的海岸線 森林或者麥田

    也四處儘是花園

    人們扯下萬千的面具和口罩

    放肆地笑

    街上四處是暖心腸的好人兒

    這不稀缺 有些泛濫

    大家互相照料

    擦肩而過時注視微笑

    心存戒備是什麼?

    沒有人知道

    我的家人 過最接近生活的生活

    安全的飯菜 牢固的屋舍

    不警惕危險 不擔心病患

    房門大開 道路通暢 窗口便是公園

    孩子們看得到彩虹 蜻蜓和蒲公英

    車輛為他們緩行

    老師教他們自由

    即使一個人在夜裡迷路 也不會走失

    總能找到回家的路

    家永遠在那裡 從不遷移

    每個人都擅長歌舞

    音樂是一種語言

    節奏流淌在血液里

    人們邊走邊飛舞 愉悅傾盆

    骨頭自由 腳趾頭打著節拍

    感受不到束縛

    思維輕鬆無比

    從不慌張

    在任何情況下

    從不慌張

    生命中沒有出現過一種叫做:

    「我有好多事需要去做,

    但是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的情況

    不為任何的停滯而惴惴不安

    從不比較

    愛人是永恆的 炙熱的 深情的

    一尋就找到 攜手至變老

    他靠近你 你知道他懂得你

    他離開你 你知道他思念你

    用沉默的注視 或者 甜蜜的言語

    長久的擁抱 或者 雙唇的輕碰

    時刻保持兩顆心的親近與愛的恆溫

    陌生人 充滿善意

    不需要知道你的身份

    (名字是否響亮也不重要)

    可以坦然對視 眼神不再游離

    分享瑣碎而有趣的經歷

    沒有誇耀

    每個人都帶著滿腹的幸福之光 急需分享

    即使坐在冷冬的路邊

    也會暖出金色的亮

    每一次相遇 都升出一個太陽

    熱愛勞動 盡情享受汗水揮灑的喜悅

    不勞動的人似乎很難快樂

    大概是為了獲得作為人的存在感

    這個與進化有關

    金錢可以買的東西很少

    因為消費不能產生持久的快樂

    那種瞬間的狂喜

    總是緊隨著願望輕易被實現後的失落

    毫無吸引力

    沒有人喜歡

    所謂信仰 並非任何形式上的偶像崇拜

    而是我們信奉統一的價值觀和行為準則

    一切向善

    每個人都有與生俱來的夢想

    寫在身份證件上

    不會被別人的觀點而改變

    是一切興奮和努力的源泉

    最大的喜悅便是見證夢想的實現

    最大的惡便是阻止別人去實現它

    阻止夢想實現的混蛋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責令銷毀他的夢想

    等同於不得善終

    每個人都終究會實現與生俱來夢想

    就像每個人都終究會死去一樣

    它是隸屬於生命完結的一部分

    使得所有好心人的長眠

    都懷抱著無可挑剔的幸福感

    26、愛情/張怡微

    六月時,我和學妹小蓓一起去參加劇本課程最後的全班聚餐。從木柵動物園到內湖,在捷運上的時間,幾乎就要整整一個小時。文湖線是台北捷運中比較特殊的一種,無人駕駛。木柵又是山區,一路像古早的火車,比緩慢更緩慢。我們並排坐在闃靜的車廂里,想要說些什麼重要的話,卻總歸詞不達意。

    我們沒見過幾次,且每一次都是在上課前後。我們上課的那間教室也不是普通的教室,而是學校相對華麗、典雅,展示性的課堂,像古代的私塾。第一次上課時,我被安排坐在第一排,眼前全是長槍短炮,集中了台灣各大報社的記者。小個子的吳念真導演被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團團圍住,但他十分鎮定,遊刃有餘。一直從島內政治,聊到為什麼要來學校兼課,從大台北的幾起新命案一直聊到看好班上哪位學生。他指著我對桌的一個男孩子,說「他的作品我選中兩篇,很不容易」,剎那間所有的鏡頭都調轉,對準那個男生一陣狂拍。在那一刻,像童話里的點石成金。幾年前我也當過不短時間的兼職記者,對這樣的場面很不陌生,我們班上還有一位當過幾十年記者的學生,他和我一樣,在如此分明很熟悉的場合里,坐得一動不動,連上網都不敢。只是默默地、有力地注視。說不清楚到底在想什麼,像退役後看比賽,明明內心驚濤駭浪,還硬當自己是觀光客。

    在台灣讀書我總是很愧赧,尤其是面對選拔。這似乎也源自童年開始生怕被嫌棄的陰影,所有的珍惜都帶著惶恐。但另一方面來說,我也喜歡上寫作課,喜歡故事轟炸,喜歡聽各種人說起自己的家。暖流派的導演自不必說,他常常輕描淡寫地石破天驚。淡淡說,曾經教過我的一個老師,名字是挺有意思的,叫「傅抱石」。或者,有天李登輝說有本書很好看你要不要看,我一看日文,看不懂。他說「你怎麼可能不懂日文!」

    其實我也覺得他應該是懂日文的。有的人長得就很像聽得懂某種外語。

    而他最擅長的,莫過於聊到父母、衰老和死亡。許多故事已經聽過很多遍,但仍然比不上現場從他口中說出的那一遍。我們的輔導老師更加善感,幾次像中學教導主任似的將我們特地留下,只說「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想,我每次上完導演的課,回家都哭著跟我老公說,我好感動。」其實我們也很感動,但我們當中還沒有一個人有老公。無法分享,都顯得有點弱勢。女老師總是帶著嘴裡的老公來上課的,這種青春期的感受倒也挺久違。

    小蓓就是在第二次課程結束之後,主動與我打招呼。一般會主動和陸生打招呼的台灣年輕人只有兩種,一種是對大陸有興趣、去過大陸的人,另一種是非台北人,他們覺得台北人有點冷漠,覺得自己也是異鄉人。小蓓屬於後者。

    但異鄉人到底還是有能級之差。很多本地人並不會知道這種細膩的差別。到台灣以後,我一直在學習怎麼當外地人、外省人,生怕犯錯,被大做文章。至於台南人、彰化人、雲林人、澎湖人、金門人則對我一點差別也沒有,總之都是台灣人。但在他們之間,卻似乎仍有遠近之別。

    小蓓從台南來,是家裡最小的妹妹。在學校念法律系,今年是畢業年,已經考上台南成功大學的碩士班。也就是說,我們的相識,是註定很快就要分別的,像那種簽證到期前遇到一個談得來的人。我已經過了那種真的相信「反正網上聯繫也很方便」的年紀,但我也不知該怎麼跟她盡訴,我曾經遇到過很多像她這樣的女孩子,如果天時地利,就一定可以人和。可惜被各種偶然分開了,尤其MSN倒了以後,有很多人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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