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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10:36 作者: 韓寒監製
    「一開始還是在玩,但後來我倒的確有了一些想法,大體情節我都構思好了。」

    「是個什麼樣的故事呢?」

    「說出來不精彩,拍出來才精彩。」

    但那樣的精彩最終沒有出現在銀幕上。

    這次見面後的第二年,我去他家做客,在那裡我第二次看到了《爸爸,我撿到一瓶眼藥水》,時隔二十多年,我再次被這部好看的電影打動,同時也感慨著過往,這次看的是一張製片公司內部刻錄的碟片,可惜的是,因為時間長了,碟片有問題,放到一大半的時候就放不下去了。

    之後又過了兩年,劉競導演離開了人世。又過了一年多,他的老朋友林鶴蹤也走了。

    他在世的時候,我們一家人經常去看他,那時我的兒子已經出生,老人喜歡孩子,一看見就高興。林鶴蹤曾經說過,在他的專業方面,開始時的自己年輕氣盛,左奔右突,想法大膽,能做出些好的來,同時也有不少不著調的連半成品都算不上的東西,但感覺是美好的,那是一根筋的可愛,到後來日趨沉穩,把控得住自我風格的時候,可以享受從容的愉悅,不過驚喜的可能性也就越來越小了,老了以後惜名謹慎,但也不為此所累,出手少一些,活得也更淡泊了,不過其實心裡總還有些不甘。他的鋼琴,不允許別人隨便碰,但可以縱容外孫在那裡玩鬧,想按哪個鍵就按哪個鍵,他會在旁邊笑著看,他說,孩子真好。

    他去世那年,我兒子只有三歲,對他的外公幾乎沒有留下任何記憶。

    多年後,一家音像出版公司在推出一批老電影的時候,終於也將《爸爸,我撿到一瓶眼藥水》放入其列,我後來買到的那張就是那次出版發行的。

    我對三十歲時在那座島上度過的時光一直印象深刻。我遍覽全島,幾乎每天都在外面遊逛。島上還有其他一些住戶,他們把這裡的土地拓為莊稼地,種植各類穀物和果蔬,這個季節正是植物們空前繁茂的時候,站在田邊,似乎能看出它們生長時的躍動來。早晨和傍晚,太陽都貼在水上,紅光鋪開,開闊得動人,白天陽光照著江面,光影反射到岸上,走在水邊,晃得人遮眼睛,夜裡起風,波濤的聲音起伏有致,空氣里都是水的清涼;凌晨時分,白霧在微微發亮的天光下聚散、縈繞……

    我五十歲的時候跟林曉夢離婚,和大學時的同學方燕走到了一起。我很難說清楚個中原委,有一陣子,很長一陣子,我們為各自的事情忙碌,電話聯繫都變得少之又少,但似乎這也算不上主要原因,更不能簡單地歸之為兩個人之間越來越沒有所謂的共同語言。

    也許是從某一刻起,我突然發現林曉夢已經再度成為了一個夢境,而且永遠不會再來,不會像年輕時那樣與她不期而遇,不過年華雖然老去,但她還不是完全與從前判若兩人,事實上,她對自己的容貌保養得也很好,幾乎和年輕時沒有多少差別,難道僅是那幾條皺紋就導致了這一切嗎?

    我說不上來。

    我的兒子因為這件事情恨我,不想見我。他說:「你是一個混蛋,我不想見你!」順便說一句,當年他看了《爸爸,我撿到一瓶眼藥水》,沒一會兒就全然失去了興趣。這也很正常,這個動畫片根本不屬於他們的時代。

    但我會永遠喜歡這部電影,我跟方燕這樣說,跟不少人我都這樣說過。儘管這電影講的是一件沒邊的事情,跟你的生活基本上沒什麼關係。

    方燕說,你愛上的也許只是一些聲色。

    我想了想,她說的可能也對,但我真的沒理由不喜歡,比如劉競、林鶴蹤,他們都已經過世很多年,能夠留在這個世界上的,也就是這些聲色,如果還能夠讓別人記住那就更好了。

    林鶴蹤去世後,安葬在另一個地方----他的故鄉。每年我都會陪著林曉夢去那裡祭掃,而那座小島我們從此再也沒去過。

    那棟兩層小樓已經十幾年無人打理,島上空氣潮濕,想必它的四周都已長滿了厚厚的青苔,牆上的石灰逐漸剝落,露出裡面的磚頭,有些地方可能還倒塌下來,屋內木質的家具變得酥軟無力,一碰就會散架,到處結滿蛛網……總之,這裡成了蜘蛛、蜈蚣、四腳蛇等等小動物們的樂園。

    漫長午休

    文/那可 @那可可那 金融工作者

    長久以來我都處於睡眠不足的狀態。我每天八點上班,夜裡四點才睡覺,一天睜眼二十個小時,比睡八個小時的人多支配四個小時,多了四分之一的時間去學習、工作和玩耍,有時也發呆或者思考。

    我從2001年開始堅持這個習慣,到今年已經12年了。考慮到每天生活的有效時間,所以當30歲以下的人,尤其是他們當中嗜睡的人嘲笑我閱歷不豐的時候,我便對他們嗤之以鼻,說,其實我吃過的鹽比你們吃過的飯還多。後來仔細一想,我也並沒有因為少睡四個小時加餐吃飯,這一點倒是錯的。

    除了變相延長生命之外,較少的睡眠可以幫助人游離在意識和潛意識之間。看花不是花,看草不是草。有個朋友在阿姆斯特丹吃迷幻蘑菇,回來跟我描述她服用後的景象,我越聽越覺得熟悉,好像在白描我的日常生活。我可以經常看到迷幻的影像栩栩如生地發生,甚至更用心一點,都可以幻覺出女人的溫存。

    睡眠不足給人一把闖入潛意識的鑰匙,你可以打開那扇門,獲得靈感,拿出一些充滿創見的文藝作品,比如音樂、小說、詩歌、戲劇等,回現實生活中整理並發表。你也可以用意識召喚出想像中的動物,陪伴你孤獨的生活,煩它們的時候就用意念把它們關回那個世界。

    有時候我早上起來,上班要晚了,看到一隻想去拉屎的狗臥在床邊,我就想動用意念把它變沒,以逃脫必須花時間遛狗的責任和遲到的厄運。可惜我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它仍在那裡淚眼汪汪。於是我意識到這貨是真的,是兩年多以前我們去新澤西冰風狗舍抱回來的鮮活的柴犬。

    養柴犬是我女朋友的主意,說這樣像是生了個孩子,能改善我們勉強維持的感情。她在帕森斯大學讀了兩年室內設計,畢業了還沒工作,壓力很大,如果再熬一年混不出個名堂就要棄我而去回台北投靠父母。她說我這種人平時看起來跟遊魂一樣,過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任何正常的姑娘都不會把未來跟我拴在一起,現在我們在同一個屋檐下,只是她為了省房租而已。

    她特別討厭我不怎麼睡覺這個事情,並把性生活的不和諧歸咎於我的生活規律。夜裡十一點,我們溫存一番後,我還要雷打不動地起身直到凌晨4點,她只能非常憤怒地抱著枕頭入眠。而早上起床,我就已經沒了,消失在清晨趕地鐵的人海里。我到家以後,因為睡眠不足,總是渾渾噩噩的樣子。她覺得無法與我溝通平日的喜樂,因為我一副反應遲鈍並超然世外的傻樣,仿佛我完全不在意她的生活。

    我非常遺憾她無法感受到我滿腔炙熱的愛情。我努力工作,跟她遊覽美景,自己省吃儉用,卻帶她去這個城市最好的餐廳。我也從來不跟她拌嘴,她獲得了幾乎每一次爭執的勝利。我崇拜她,崇拜她略有稚氣的身體,紅酒杯大小的乳房,崇拜她出浴以後發梢上的水滴。我崇拜她的激情與沉默,我崇拜她的市井與超脫。我在新聞里看到飛機失事、火車出軌、馬拉松爆炸、地震和山洪,整個世界在災難中旋轉,但我看到她在床邊閱讀的一刻就立刻釋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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