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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09:57 作者: 韓寒
    肺的。

    娜娜說,哦,那小弟弟有沒有掏出來?

    我說,沒有到那個地步。

    娜娜輕蔑地笑著說,哦,呵呵,呵呵。

    我說,但我不知道,那個時候我還不了解女孩子,我以為這是矜持。

    娜娜說,嗯,然後呢,你這個去的時機不對的倒霉蛋。

    我說,我要去外地念書了,我特別痛苦,我還想過要不我就別念書了,就在我在的那個

    地方做做生意出來混混日子,至少還能繼續談下去。

    娜娜說,嗯,一般初戀的白痴都這麼想。

    我說,你不了解我的感受,你不知道我找這個女孩子找了多久,在我心裡,她已經不光

    光是一個女孩子了。

    娜娜說,那是什麼?

    我說,那是一個符號。

    娜娜說,很嚴重。

    我說,嗯,很嚴重。

    娜娜問我,後來呢?

    我說,後來,我還是去了外地,一下子連反革命的外號都沒有了,當然我其實還是挺喜

    歡那個外號的,因為那個外號是劉茵茵給我起的。劉茵茵說什麼,我就是什麼,當時我都不

    知道自己的性格是什麼樣的,一和她單獨在一起,我就暈菜了。劉茵茵說,你知道麼,你就

    像我的弟弟,可是我需要一個哥哥。

    娜娜冷冷笑道,呵呵。

    我說,從她的那句話起,我談戀愛的時候就一直在演戲,但我發現每次和我配戲的人都

    不對,我演哥哥的時候,對方說,你知道麼,你太成熟了,我喜歡像我弟弟那樣的,在一起

    輕鬆。然後遇上下一個,我就演弟弟,結果一演,演過了,演成了兒子,她又說,你知道麼,

    你就像我兒子,你別裝可愛,快把你的舌頭收回去,我沒有安全感,我需要人照顧,我要一

    個像我爸爸那樣的,然後遇上下一個,我就演爸爸,結果人家說,你知道麼,我不喜歡中年

    男人那種性格的人,但我也不喜歡幼稚的,我要像我哥哥那樣的。我操,我就崩潰了,你說

    這些人,一會兒要我裝哥哥,一會兒要我裝弟弟,一會兒要我裝老爹,而我其實就一直在裝

    孫子,她們這麼喜歡爸爸哥哥弟弟,近親結婚了得了。

    娜娜說,這個你也有問題,你不能都這麼想。你可以做你自己。

    終於輪到我冷笑,我說,做自己,多土的詞。想生存下去,誰不都得察言觀色,然後表

    演一番。

    娜娜說,那你就是一個失敗的演員。你都不了解要和你演對手戲那人什麼樣,這方面我

    經驗很豐富,等以後我慢慢地一個一個教你,可管用了,保證你不會裝錯角色。

    我說,後來,我就不裝了,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我就開始有防備,從

    我和孟孟在一起開始。老子再也不率先掏心挖肺了,每次都發現自己都醉了,人家瓶都還沒

    打開呢。

    娜娜哈哈大笑,爾後問我,萌萌是誰?

    我回答道,不是萌萌,是孟孟。

    娜娜說,孟孟長什麼樣?

    我說,一會兒給你看照片,我有照片。

    娜娜又問我,那你最後和劉茵茵怎麼樣了。

    我說,我們沒有能夠在一起啊,我們最後一次在壓馬路,我就要走了,她說,我們約定,

    這條道路的盡頭,十年以後的今天,我們就在那裡碰頭。我對她說,這個路好遠喲,這是國

    道,到頭估計快到東南西北某一邊的國境線了。劉茵茵說,你肯定到時候忘記了。我說,放

    心,我記得清清楚楚。

    娜娜愣愣地看著我,我本以為女孩子都會為這樣的故事而感動。娜娜對我說,你們倆,

    太傻×了。

    我稍一遲疑,才想起娜娜是見過那麼多世面的人,她閱人就像閱兵一樣,自然覺得這樣

    的事情不可能。在剛才的那些時間裡,我都忘記了這些,宛如對著一個新認識的舊朋友一樣

    將故事道來。我真的是那樣的喜歡劉茵茵,當我的生命里只能講一個故事的時候,我願將這

    個故事說出來,這個故事平淡無奇,平鋪直敘,既沒有曲折,也設有高潮,也就是尋找,相

    識,分開,就如同走在路上看見一盞紅綠燈一樣稀鬆平常,但若駐足,你會發現,它永遠閃

    著黃燈。我就一直看著這盞信號燈,在燈下等了很久,始終不知道黃燈結束以後將要亮起的

    是紅色還是綠色,一直等成了一個紅綠色盲。

    在這過程里,我自然和很多姑娘談過戀愛,和各種良家不良家上過床,但這段感情就好

    似一種模式,當我重回到那種模式里,無論我正扮演著一個什麼樣的角色,成功失敗,自信

    自卑,都蕩然無存。劉茵茵告訴我,我們可以一直通信,一直打電話,你也可以經常來看我。

    我說,不了。

    劉茵茵問我,為什麼?

    我說,就像一個人快死了,你就要把他冰封起來,等未來的科技也許足以拯救這個人了,

    你再解凍他,死了就是死了,活過來就活得很好。你今天輸液,明天打針,還是會死掉的。

    劉茵茵說,我不是很明白,別人兩地戀不都是這樣的麼?

    我不知道是否有一種很奇怪的感情,它深到你想去結束它,或者冰封它。只因它出現在

    錯誤的時間裡,於是你要去等待一個正確時間重啟它,而不是讓錯誤的時間去消耗它。少則

    一天,多則一生。我和劉茵茵說,茵茵,我會來找你的,實在不行,就像你說的那樣,無論

    如何,十年以後,咱們在這條路的盡頭見。在此期間,你就不要再找我了,除非天大的事情。

    劉茵茵問我,什麼事情是天大的事情。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什麼是天大的事情,我記得我們剛剛開始交往時候哦,劉茵茵問我,

    你們同學都在踢球,你怎麼沒去。我說,見你是比天大的事情。我想,天大地大,莫過於此。

    但劉茵茵也許用地球的五點一億平方公里來計算了。於是她真的再沒找過我。

    這只是故事的一半。

    還有一半我未打算告訴娜娜。

    當我離開了家鄉以後,我時常在看到各種奇怪的灌木的時候想,這若要是劉茵茵在我一

    旁,我應該如何向劉茵茵介紹這個樹木。對於當時的我這樣從來沒有弄明白自己有什麼追求

    的人來說,姑娘就是唯一的追求。這種追求是多麼的煎熬,這讓我懂得了人生必須確定一個

    目標的重要性,無論車子、房子、遊艇、飛機,都比把--切押在姑娘身上要好很多,因為這

    些目標從來不會在幾個客戶之中做出選擇,只要你達到了購買標準,你就可以完全的得到他

    們,並且在產權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如果有人來和你搶,你可以大方地將他們送進監獄。但

    是姑娘不一樣,把一個姑娘當成人生的追求,就好比你的私處永遠被人握在手裡一樣,無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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