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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09:48 作者: 韓寒
南都周刊:雜誌現在的費用得你自己的公司掏錢。
韓寒:只能說是墊付,都是小頭,租金1 萬,員工工資有1 萬的,有6000的,加起來亂七八糟的辦公成本10 萬不到,那我只要它以後正常運轉,所有這些可以承擔的。對我來說,我最自豪的是,我可以說,作為文學雜誌,我給所有的作者發出去的稿費是1000 萬,國內雜誌沒有誰可以和我比,我是來破壞這個市場的,我希望文學期刊的稿費可以提高。相比千字一百塊的行價,我們的雜誌用你兩萬字,可能給你四萬稿費,一個字兩塊錢。我就想把市場的價碼抬高。
南都周刊:你喜歡做破壞者。
韓寒:因為寫字的人太窮了,你看胡潤榜,都是些什麼做房地產的,我也不奢望有作家了。做文化的人都窮成這樣,我沒有臉面說自己是文化大國的。我是國內頂尖的暢銷書作家了,拿的稿費是最高的,我已經算好的了,寫一本書能有幾百萬的收入,但我最近為新雜誌去租房當辦公室時,發現哪裡的房子都買不起,哪怕我一年出一本書。那就證明這個國家房地產出了問題,這個國家的文化產業出錯了。像我這樣暢銷的程度,在任何一個文化國家,出一本書可以買十輛法拉利。但是現在國內的狀況是,你再暢銷,也只能買半台法拉利,現在的文化市場很可憐,我作為頂尖的文化人,也只能拿兩百萬版稅,我只是希望讓市場更加和諧。
南都周刊:可是如果雜誌賣不好怎麼辦?
韓寒:不幹了。
中國沒有公民,只有草民和屁民
[導讀]因為這個社會實在太不痛不癢了,所以撓一下就特別癢。真的只是因為這個時代太……怎麼去形容,時無英雄,讓我這樣的豎子成名。到年底了,我特別謙虛一點,這樣可能大家聽著舒服點。
對只有27 歲的韓寒來說,不論是媒體還是網絡民意,今年都賦予了他更多的東西。
對公眾知識分子的稱呼,韓寒說自己從來不感興趣。他之所以關注杭州飈車、上海釣魚等公共事件,是因為「別的個體都不和我玩了,所以我就只能和這些公共事件玩」。南都周刊記者_羅小敷實習生楊禹璋金風攝影_小戴小南
公共知識分子這個話題,韓寒談得有點煩了,他說自己說到底只是一介書生,不是什麼知識分子,也不是什麼文化精英。
他甚至壞笑著說,「看我哪像知識分子啊,我就一小流氓」。脫下頭盔和外套,他穿著黑色襯衣和黑色的賽車褲,黑邊鏡框,酷得像個偶像明星。
然而,不管他願不願意,對這個只有27 歲的80 後男青年來說,不論是媒體還是網絡民意,今年都賦予了他更多的東西。
在「南方周末2009 年度人物評選」中,韓寒遙遙領先。「韓寒的可愛可敬,就在於他在中國社會追求最大限度的獨立與自由,做自己最喜歡的事,說自己最想說的話。」《亞洲周刊》將他推上「2009 年度風雲人物」的位置,獲選的重要原因是「有擔當的公民精神」。
「青春公民」、「意見領袖」、「公共知識分子」、「中國新一代的希望」……各種讚譽蜂擁而至,有雜誌甚至激動地在封面上打出「選韓寒當市長」這樣的大標題。
「時無英雄,讓我這樣的豎子成名。」韓寒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隨後他又自顧補充說:年底了,要謙虛點,讓大家高興高興。大概他也意識到,這麼謙虛說話不太像是眾人眼中那個習慣「口出狂言」的韓寒。
與博客上那個言辭尖銳、觀點犀利的博主相比,人前的韓寒是輕鬆中帶有幽默的,即使是在批判,他也是面帶微笑。對很多「嚴肅」的話題,他甚至流露出一種心不在焉,或不屑一提的神情。
無論說話還是寫文章,韓寒都承認自己習慣消解權威。說到愛不愛國,他說自己是愛的,因為他愛這個國家的女人,而不愛洋妞;他說在他心中就沒有什麼所謂的權威,「我相信大家一樣是人類,你他媽再權威,我給你發個妞,你他媽還不是都一樣」。不迷信權威正如他曾經不迷信文壇:「文壇算個屁,別跟我裝逼」。
對韓寒來說,2009 年是繁忙的,忙到他沒有時間接受美國總統歐巴馬的對話請求。這一年他寫了近八十篇博客,這是他大肆對社會弊端提出不滿和冷嘲熱諷的陣地,位居全球點擊率最高的博客已足見其影響力;他出版了第六部長篇小說《他的國》、第九、第十本文集《草》和《可愛的洪水猛獸》,第一本長篇小說《三重門》仍在加印。
暢銷書作家,一流賽車手,現在韓寒又有了新身份「雜誌主編」。他創辦的雜誌《獨唱團》已經付印,另一本雜誌《合唱團》也正在籌劃中。身為主編的他希望帶來「文藝復興」的理想。
不過,韓寒卻認為自己沒幹什麼,只是在玩而已。即便真讓他當市長,他也不會去,因為太喜歡玩了;今年,韓寒對杭州飈車事件、上海釣魚事件、民居強拆事件等等這些公共事件發表尖銳意見,也只不過是因為「別的個體都不和我玩了,所以我就只能和這些公共事件玩」。
在韓寒眼裡,2009 年最重要的事情是練習室外卡丁車,並且水平以看得見的速度在進步。在剛剛結束的全國汽車拉力賽邵武站的比賽中,他贏得了中國汽車拉力錦標賽N 組2009 年度總冠軍,也成為中國職業賽車史上唯一一位場地和拉力的雙料年度總冠軍。
攝影師助理索要簽名,韓寒寫下「祝開心」幾個字,隨後漫不經心地說起剛才的經歷。剛剛騎著那輛造價二十萬的摩托車在路上等紅燈,有人就拍拍他的肩膀問:去靜安區多少錢啊?他說,如果是不趕時間,自己會跟那人說「十塊錢,上車吧」,然後將車開得飛快,嚇死這個把他當摩的司機的路人。
「要混個臉熟還是上電視好,上這麼多雜誌報紙媒體,也沒見多少人認識我啊。」
南都周刊專訪韓寒:「對公共知識分子的稱呼不感興趣」
南都周刊:現在大家覺得你是個公共知識分子,你自己怎麼想的?
韓寒:恰恰我對這個稱呼完全不感興趣,我從來就這樣,不覺得今年很特別。因為別的個體他們都不和我玩了,所以我就只能和這些公共事件玩了。以前會有白燁啊,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都不跟我玩了,所以就只能轉型了唄。
南都周刊:沒覺得自己今年更成熟點?
韓寒:不覺得。我希望我還是在玩。過了一年,其實說穿了也就是地球繞太陽公轉了一圈,這關我什麼事?說到底我也只是一介書生,也不是什麼知識分子,也不是什麼文化精英,也不是什麼各種各樣的其它東西,在我腦子裡根本沒有公共知識分子的概念,我覺得寫東西的人就應該這樣。
南都周刊:想過要改變什麼嗎?
韓寒:想過,事實上你改變不了什麼。這些歸根結底沒有什麼特別大的作用。在中國這個社會裡,每一個人就像男女雙方談戀愛一樣,都試圖改變一些什麼,但事實上互相都是改變不了的。大家還是要按照各自的生活規矩走下去。我跟所有的時政評論者和寫文章的人一樣,唯一的區別可能是我比他們寫得好點,但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寫文章的,我只是寫了幾篇不痛不癢的文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