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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09:35 作者: 韓寒
他先用一百萬開了一個酒樓,取名「孝子」酒樓,生意大火,全部都是聽聞了事跡以後全家出動。三個月就回本了。
但跟著他的年輕人越來越多,姑娘每次收完以後,都安排做了服務員,以至整個孝子酒樓里所有的女服務員都服務過曾麗梅。男的崇拜者就做保安,但隨著保安隊伍的越來越多,曾麗梅擔心再過幾年,這保安的人口都要超過旁邊的軍區了。再不好好安排一下就要被部隊收編了。曾麗梅就這樣毫無想法莫名奇妙地組織了一幫人。但他很快發現這對他的生意很有好處。首先,這些小弟非常賣力,從電影裡學習先進或者老土知識,通過各個手段,孝子的分店就開了三家。
米旗洗頭洗到一半,女人的口水剛剛洗乾淨,自己正要流口水的關頭,進來兩個青年,先是摸了一把秦藝的胸,然後問,你們老闆娘呢。在樓上吧?
米旗心裡大怒,但看著旁邊的秦藝也沒什麼反應,心想自己只是一個消費者,而且那秦藝是真名還是藝名都不知道,就別管這事了。問道:他們是熟客?
秦藝說:他們是來收保護費的。
米旗說:這樣過時的手段都還有?你們這裡的歷史面貌真是保留的還行。
秦藝說:每個月都來一次,一個月兩百,要保護的。
米旗說:如果不給保護費那怎麼樣?
秦藝說:不知道,還沒人不給過。估計就不受保護了。
說著把米旗的頭摁了下去,說:你管那麼多呢。
米旗說:那說點別的吧,這能住宿嗎?
秦藝說:不能,我們只洗頭。
米旗說:房間沒有?
秦藝說:我們都住在店裡的,我們三樓有住宿的,但要走旁邊樓梯。怎麼,你是外地人?
米旗說:外地。
當天晚上,米旗就住宿在樓上。他要等待毛片的出爐。晚上星空明朗,仿佛只是白天抽去了光線,世界抽去了人聲。米旗靠著窗,看著依然開業的麻辣燙,口水都快流出,低頭一看,正好一隻腦袋,他連忙把口水咽了回去。仔細一看,正是秦藝。她正四十五度角看著天空。原來秦藝也是一個喜歡看窗外的憂鬱之人。米旗覺得差點被她白天豪邁粗暴的性格所欺騙,原來在暗夜的掩護下,女孩子的細膩心思顯露無疑。他慶幸剛才的口水沒流下去,要不然姑娘還以為他很記仇,一有高人一頭的機會就要報復。
米旗輕聲道:秦藝,你在想什麼?
秦藝把腦袋的角度又提升了四十五度,一看是米旗,道:你這死豬還沒睡啊。
米旗暗想,女孩子就是嘴硬,掩飾自己臨窗憂傷的感情。說:我在看天空,我在我的城市已經好久沒看到星星了。你看著天在想什麼呢?
秦藝提高聲音道:媽的老娘在找手機信號呢。店裡信號不好。我那個死男人不知道是去嫖了還是賭了,現在都沒給我電話。
米旗黯然縮回了頭。這街道有著永亮的黃燈,正好穿透霧氣的色溫把這濕答答空氣的夜晚劃分成了好多黃燈區,更加穿透空氣的交通信號燈把不是紅燈區的地方都變成了紅燈區。深夜還亮著紅燈是多麼可笑的文明,幾乎所有人都睡了只是這東西維持人類發明的規則。還有可笑的金融貿易系統。當米旗第一次接觸到期貨的時候,就覺得這個成人遊戲太幼稚了。米旗非常憎恨現在的金融系統,他的理想就是摧毀一個國家的經濟,為此,他進行了大量的研究,結果越研究就越覺得這個東西幼稚,術語越多的東西越有著需要掩飾的幼稚。但是,他卻不幸考成了精算師。
這個晚上,王智跑到了街上去找小姐。他到現在都是一個處男。他的父母逼著他馬上回去相親,和一個大他五歲家中條件非常好的姑娘談談。王智一直沒敢回去。他覺得,第一次給了小姐肯定要比給了大姐好點。
王智的人生中,有一件事情他時常想起,所以他必須要不斷去做事情說話,一旦平靜下來,這事情就困擾得他不能安寧。小時候他認識一個姑娘,但一直暗戀,沒能表白。王智那時候尚小,所以非常在乎自己在那個姑娘面前的形象,只要走過那個姑娘在的隔壁班級,他總要給自己先梳頭,每次課外興趣小組在一起活動時,先要跑到寢室里刷牙。每一句話都是晚上想好的,當然,基本上不能對上,因為沒串過台詞。總之,他希望自己在這個姑娘心中留下美好印象,等將來有一天,出身貧苦的自己能夠出人頭地,再回頭去尋找對方時,能讓對方記得他的美好。
到某年,這姑娘轉去學醫。王智想,說不定某天,自己在一場幫派鬥爭中,頭破血流,被送去醫院包紮,給自己包紮的那個護士就是這位姑娘。王智說,沒辦法,幫我們老大爭地盤。
在王智的思維里,從來沒有自己要做老大的情結。可能是小時候看《上海灘》只看了一半的緣故,他覺得,牛逼的人往往是老大的幫手。
在兩年前的某天,王智終於在醫院看病做手術的時候遇見了這位姑娘。那天的情形是這樣,王智躺在病床上,主刀大夫說:沒事的,這是一個小手術。
王智沒有說話,因為從小到大,王智的話都特別少。
大夫說:先讓護士給你做點準備工作,先清潔一下。
說著護士端著盤就進來了。王智一看見女護士的臉,正值女護士還沒戴上口罩。這一看看得連手術部位的血都往腦袋上涌,恨不能從七竅噴出,全身所有的毛孔都打開,幫著已經不能呼吸的嘴巴大口呼吸著空氣。而不知道什麼原因,眼前的金星也冒了出來。終於看見自己這麼多年,每個晚上都在想的護士姑娘了。可是這時機太不恰當了。如果當時手邊有把槍,王智肯定毫不思索給自己太陽穴一槍。
大夫看出了王智的異常,說:沒關係的,沒關係的,這是個小手術,不用緊張,我們這裡,一天要做很多起陰莖包皮過長的環切手術的。
說完,大夫指著一旁的護士說:來來來小吳,先把這個小伙的陰毛剃掉,把生殖器清潔消毒一下。
蒼天給王智一千個假設,王智都不能想到自己和這位暗戀很久,乃至成為生命意義的姑娘的第一次身體接觸,對方就在揪著自己的小弟弟並給它剃毛。
從此,王智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就崩塌了。雖然韓國電視劇里很多浪漫的故事和邂逅都發生在醫院,但這實在是最好的場景最差的結果,況且如何再去相見,該割的都已經割了,不該剃的也都剃了,拿什麼理由再去啊?上次沒割好,要再割?還是自己的皮膚組織和常人的不一樣,上次割了現在又長出來了?或者索性擒賊擒王徹底根治,把小弟弟一起割了?想來想去,覺得無論如何,這輩子是完了,混吧。
此時的王智迷茫地走在街頭,不太複雜的街道看來都似迷宮,太安靜了讓王智不時想起醫院的恐怖經歷。兩年了還不能忘記。而且越來越清晰。什麼事情經得起幾年都不去想,更有什麼事情經得起每天想好幾遍?王智每次緩解的辦法就是,想點別的女的吧。
所謂的別的女的,就是王智在確定了自己混,並且跟著大麥混的時候認識的一個姑娘,這個女孩長相普通,雖然大麥誇獎身材很好,但王智沒怎麼看出來。王智對身材的理解始終在身高上,覺得女孩子一米六五以上,就叫身材很好,哪怕一百六十五斤。而這個姑娘只有一米五九,和身材有什麼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