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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09:26 作者: 韓寒
儘管他這般小心翼翼,還是有一個女孩每晚都會在樓上默默地注視著他,眼睛裡充滿崇拜的光芒。這個女孩自然就是清華。
然而,這個場景持續的時間並不長,隨著清華的父母在國外生意越做越大,不久她就搬離了小巷。臨別時,銅獅張對她說,會在她生日那天送她一幅最棒的塗鴉做禮物。但從此之後,兩個人再也沒見過面。
直到幾年後,一個偶爾的機會,清華又遇見銅獅張。他正在街邊塗鴉一輛車子,清華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背影。
但當她走上前再定睛一看,銅獅張塗鴉的對象竟然是她的阿斯頓馬丁。
她裝作不知情,拍拍銅獅張的肩膀,還來不及問候,銅獅張便很緊張地對她說,快跑,等車子的主人回來捉到我們就慘了。
於是,作為受害者,她被銅獅張沒頭沒腦地拉著跑了幾里地。
清華說,他牽著我的手,沒命似的往前跑,感覺周圍的一切都融化了,搖搖欲墜的夜色中,車燈匯聚成一條霓虹飄帶,纏繞著我倆,仿佛走向一個永遠沒有盡頭的遠方。也就是那個時候,我發現原來我是那麼喜歡他。
我靜靜等她說完,才說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後來呢?他為什麼會不接你的電話?
清華說,因為我並不是他喜歡的人啊,甚至沒準是個令他煩得不得了的人呢。
我被她的話弄得啞口無言,原來在她心中對這層關係的理解,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接著說,但就算這樣,又有什麼關係。我總在想,「我喜歡他」這件事,可能會因為時間而改變,因為有了更喜歡的男生而改變,但絕不會因為「他不喜歡我」而改變。相反,我也希望他永遠都不會忘記我。就像他始終欠著我的那份最棒的生日禮物,就像我習慣了每天凌晨打電話給他,只有在那個時間被打擾到,才會更加記憶深刻。
最後,她笑笑說,哪怕在他的人生中,我就是一個討厭鬼,但至少也是一個有名有姓的反派角色啊。
聽著她略顯天真的聲音,我心中有一種微妙的疼痛感。
沒有天生的配角,那些跑龍套、討厭鬼和反派角色一定也為主角的位置去努力過。到後來,或是資質平平,或是無心戀戰,成績總是拙劣不堪。儘管如此,在他們的世界裡,也有人把他當英雄崇拜,也有人一提起他就痛不欲生。
那些殘缺的笨拙的努力的但始終平凡的配角,都是被愛打磨後的產物。
正如此刻,努力當一個討厭鬼的清華就像一直在等待貓姐的銅獅張,陷入愛情的人們上演著一個個完全不同,又全然類似的故事。
掛掉電話我默默地想,如果我是銅獅張,會不會放棄這個做主角的機會,去當一個只有三句半台詞的配角?但一直想到頭痛,也沒有想出合適的答案。
直到後來,我看到九把刀寫的《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中的一段話:「每個女孩都是我們人生的燭火,照亮了我們每段時期瘋狂追求愛情的動人姿態。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再多喜歡那女孩一點。再多一點,再多一點一點。只要夠喜歡,就沒有辦不到的等待。」
我才明白銅獅張為什麼這樣瘋狂,清華為什麼這樣執著。
等待,只要有一個最簡單的理由,就夠了。
銅獅張的電話再也沒響起過,陷入愛情中的人們依舊在期盼中希冀著未知的美好,這份孤軍奮戰的愛情,永遠不會無果而終。
再後來,我在搬家清理郵箱時,終於在堆積如山的廣告頁中翻出那年銅獅張寄來的明信片。卡片的正面是瓦藍天空下的皚皚雪山,雄偉壯闊,背面是兩行清秀得不像話的字體。
寫著:
願我們鬥志昂然,長生不老,最終找到那個「令你拼命成為她生命中某個角色」的人。
----路人銅獅張
我和邵毛毛的日與夜
文 / 春曉 青年作家 編劇 @春曉君1989
1
兩年之前的十月份,我跟邵毛毛坐在80路公交車上,忘記了那天我們是要到哪裡去。我們一邊聽著音樂,一邊看著車窗外,外面行人如織,車水馬龍,80路公交車很艱難地擠到了解放橋這一站,然後被堵得走不動了。這時候邵毛毛扭頭看著我說,我們結婚吧。
我和她說,我也正有這個想法。
那時候邵毛毛還沒有畢業,我剛畢業三個月,沒有固定的工作,沒有車也沒有房子,銀行卡里的錢還不夠還債的。可是她說,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又不是為了房子和車才相愛的。
於是我們就準備結婚了。
結婚要準備什麼呢?其實也沒有太多需要準備的,兩張兩寸的雙人照,雙方的戶口本和結婚證的工本費。工本費需要人民幣六元,雖然當時很窮,但六元人民幣我還有,結婚的合照也不麻煩,臨時照都來得及,我的戶口本一直帶在身上,而毛毛的戶口因為上學的時候遷到了學校,取出來就可以了。我們用了不到兩個小時,就將一切準備好了。
婚姻登記處的人說,你們違反了晚婚的政策。
我們問,那就不能結婚了嗎?
他們說,可以的。
那就結婚吧。我們說。
他們取來兩個小紅本,填上幾個字,貼上雙人照,然後粗暴地蓋上印戳,我們就結婚了。
沒有通知家人,也沒有通知朋友,也沒有什麼慶祝。
我們手持小紅本,離開婚姻登記處,沿著華陽路一直往西走,路過一家麵館,於是分吃了一碗麵。
邵毛毛說,新婚快樂。
嗯,我說,新婚快樂。
隨後,夜色降臨,華燈初上,我們吃完飯,又沿著街邊走了一會兒,時間有些晚了,我就送邵毛毛回到她學校的宿舍,然後自己返回住的地方。
2
那時候我住在朋友宿舍,朋友在這個城市東郊的建築大學上學,但是他們都實習去了,空下了幾個床位,我臨時住在那裡。
結婚了,我們就決定租個房子。主要考慮毛毛上學方便,住的地方不能離她的學校太遠。於是我們就去網上按照條件篩選,很順利地找到了一個地方,在廣智院街。那個位置處於城市的中心,距離這座城市的標誌性廣場很近,樓下就有交通站點,出行方便,離毛毛的學校也不遠,穿過一條很短的小巷,走到馬路對面就是她的學校了。套用地產文案的話來形容,這個地方緊鄰風景優美的趵突泉公園,位於CBD商務區,人文學術氛圍濃厚,坐擁繁華,交通便利,四通八達。
但是房租很便宜,一個月四百。為什麼便宜?因為那是一幢很爛的樓。那幢樓幾年前被規劃,政府要將此樓拆遷,原住戶都已經搬走了,門窗也已經拆掉了,大多數人家的房子裡牆體都砸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拆遷忽然中止了。拿了補償款的原房東又安上了門窗,對外出租。
我們問他,這樓不會夜裡忽然來人爆破掉吧?
房東說,不會。
儘管這樣,我們夜裡經常睡得心驚膽戰。
房間很簡陋,有電,有水,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一張床都沒有。我們決定買一張床,但是床很貴,而且要搬進來也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