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2023-09-28 15:09:26 作者: 韓寒
    她時常會嘲笑我的口音,和我探討南極和北極之間有什麼差別,還總抱怨北極的魚味道竟然是鹹的,這是她這個南極甜魚黨所無法接受的。

    雖然我有時候覺得她一直唧唧歪歪也挺煩的,但無論如何,總比我之前那些只能和自己說話的日子要舒服多了。畢竟熊也是需要交流的動物,我不得不說米娜的新鮮氣息確實緩解了我很久以來的抑鬱和苦悶,讓我感到其實生活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

    這天,外面颳起了暴風雪,我挖了點冰塊把門堵得嚴嚴實實的,於是屋子裡頓時陷入完全的黑暗。

    我摸索著找了個靠牆的地方坐下來,然後把米娜放在自己的腿上。

    「你以前遇到暴風雪的時候都是怎麼過的?一個人待在小黑屋裡大概會很害怕吧。」米娜問我道。

    「習慣了就還好,就是悶得慌。你們在南極遇到暴風雪怎麼過的?」

    「我們會在屋子裡抱成一團取暖呀,然後大家一人說一個故事,暴風雪差不多就結束了。」

    「噢。」我努力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陷入了沉思。

    「你們北極熊不這麼做嗎?」

    「其實北極熊生來就不是喜歡群居的動物,我們雖然內心渴望溝通,但彼此卻只是在雪地上擦身而過,忙碌於各自的生活中。」

    「為什麼呢?」

    「或許我們並未達到如此強烈的彼此需要的地步吧,我們每個個體都有能力狩獵,也有足夠的脂肪讓自己保持溫暖,因此我們不像你們企鵝會成天湊在一起,更多時候都只是為了各自的生存奔波而已。」

    「所以聽起來北極熊真是矯情的動物呢。」

    「少來啦,你根本不懂作為一隻北極熊的脆弱……不過我的確挺羨慕你們的那種生活。」

    「其實作為企鵝,我們也有自己的苦惱呀。群居生活雖然聽起來熱鬧又有趣,但是成天和一群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東西待在一起,做著一樣的事情,難免也會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呀。」

    「怎麼說?」

    「你想啊,為了合群,大家在吃飯的時候你也得吃飯,大家在睡覺的時候你也得睡覺,即使是游泳這麼自由的事情,我們都要排著隊一個個往水裡跳,我覺得這實在是太愚蠢了。」

    「所以這也是你獨自出來旅行的理由?」

    「是的呢,可以逃離那種生活,去做真正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哈哈哈,我覺得我們倆都挺矛盾的嘛,不是嗎?」

    「生活嘛,就是一個不斷逃離、最後發現自己回到原點的過程。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旅行就是一群人去到另一群人活膩了的地方體驗生活。」

    我們倆就這麼在黑暗中討論著彼此的生活,不知不覺外面的風雪聲越來越小了。

    我把米娜放在身邊,到門口挪開了一點冰塊往外瞅了瞅,感覺暴風雪似乎就快要過去了。

    「米娜,過一會兒就能出門了,第一次感覺時間過得這麼快。」

    「是呀,我覺得我們倆這種相處方式就挺好的,既不過分親密,又不疏離。」

    「你說北極熊和企鵝能在一起嗎?」我笑著調侃道。

    「可以,不過會是個很冷很冷的愛情故事。」

    米娜在黑暗中調皮地戳了一下我的屁股。

    5

    不知不覺三個月過去了,米娜開始每天趴在窗口張望,等待漫漫極夜後的日出。

    而我卻感到一股深深的失落,因為我知道,當太陽出來以後,米娜就要離開了,回到她久違的故鄉。

    這是這些年來我第一次如此不情願看到日出,因為一個來自南極的姑娘,一個甚至還沒有我腦袋大的姑娘。

    但我卻沒有告訴米娜我的心事,畢竟我不能挽留她,我也不可能跟她一起隨著洋流漂到南極去,如果我再輕一點的話,或許理論上可以,但是我畢竟是一隻北極熊,一旦到了南極就會變成一個無解的笑話。

    某一天,我忽然從睡夢中被叫醒,米娜興奮地拉著我到外面,說太陽馬上就要從地平線上升起來了。

    我陪著她在雪地里坐了不知幾個小時,太陽才終於羞澀地從地平線上露出了一角,但是沒過多久,它又緩緩地落下去了。

    這一幕雖然短暫,米娜卻顯得非常開心,她對我說道:「大熊,極夜結束啦,從今天開始,日出的時間會越來越長,你漫長的黑夜結束了。」

    「嗯。」我沖她彆扭地笑了笑。

    「怎麼啦大熊,你應該開心才對,你等待的東西不是終於來了嗎?」

    「是啊,但是你要走了呢。」

    米娜忽然就不說話了,她低著頭想了一下,然後抬頭望了望我。

    「大熊,你再抱著我睡一次好不好?等下一次天亮我再走。」

    於是我和她回到了屋裡,最後一次把她擁入懷裡。她很快就睡著了,然而我卻一直清醒著,就這麼看著她,看著她,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送她到岸邊的時候,我一時想不到什麼要說的,既不知道該怎麼告別,也不知道怎麼感謝她這些日子的陪伴。

    「大熊,我該走了。」米娜戳了一下我的屁股道。

    「嗯,米娜,賽由娜拉。」

    「別整鳥語,聽不懂。」

    「這幾個月,謝謝你了。」

    「你不必謝我,我覺得你應該離開這裡。」

    「離開這裡?去哪裡?」

    「去南方。」

    「南極?」

    「你不必去那麼遠的地方,你只要再往南走走就好了,你既然害怕極夜,越往南的地方,極夜就越短不是嗎?你是時候和這裡說再見了,這裡太沉重,太荒涼了,而且你又喜歡用意念來抓魚,我覺得你早晚會餓死的。」

    「好吧,我會的,那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如果你願意一直往南走,我會在世界的最南方等你的。」

    「但我如何知道哪裡才是南方?」

    「既然你已經在世界的最北方,那麼無論未來你朝哪個方向走,都註定是南方。」

    世上所有的堅持,都是因為熱愛

    文 / 張皓宸 作家 @張皓宸

    上個月,朋友跟一個大佬級別的經紀人吃飯,把我順道捎上了。剛一落座,那個大佬就講起前段時間去美國旅行的經歷,勸我們好好打拼,爭取今後能到那個自由的國度去看看。聊了一會兒見他的朋友還沒到,就斟滿茶水,給我們講了一個故事。

    他說,我們每個人身體裡其實都裝著一個宇宙。

    阿Ken是個香港人。

    因為一直懷抱著大陸夢,於是從港大畢業後,他拒掉了香港公司的offer,直接投奔成都。張藝謀說成都是一座來了就不想走的城市,受他影響,阿Ken對這座城市情有獨鍾。

    故事的開始就發生在這裡。

    來成都的前兩年,阿Ken全然陶醉於自己的遊客身份,靠著家裡的錢吃喝玩樂。他異常鍾情於火鍋,幾乎隔兩天就會吃一次,還必須是牛油鍋底,辣到嘴巴紅腫滿身大汗才能爽快。最好笑的是,他還喜歡上了打麻將。成都的麻將叫血戰到底,一桌四人,胡到最後一人為止,他說這種暢快淋漓的「廝殺」非常帶勁。這份比成都人都還愛成都的情懷,讓阿Ken短時間內就交到一幫摯友。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