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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04:28 作者: 隨侯珠
蘇寅正死了,相熟的幾個人在周商商面前都是小心翼翼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然後有一天發生周商商裝的比任何人都好。
看起來真的什麼也沒發生,沒有掉眼淚,也沒有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小房子裡,作息規律,只是每天陪牛皮糖的時間更多了。
糖糖睜著像極了周商商的大眼睛問牛牛:「每次叫媽媽,都是叫了好幾聲她才聽到。」
蘇寅正死了,有些人會忘記他,有些人還是會想起他,想起他的好,想起他的壞,然後慢慢發現,當一個人徹底遠離了大家的生命,他的壞會變輕了,他的好反而會隨著時間慢慢沉澱下來,直至凝結成固體,變得堅硬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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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寅正去世後的第一個星期,莫霓接到警局一個電話,然後從警局拿回來一枚戒指。莫霓想跟蘇語芯說蘇寅正應該是自殺的。
想了下,什麼也沒有說。
自殺是個太沉重的事實,她都接受不了,何況是自己的母親,十月懷胎,辛辛苦苦將兒子拉扯長大,不求他有多大的出息,只求他平安幸福。
而他卻自殺了,這個自私又懦弱的男人啊。
她怎麼就愛上了這個男人,結婚前一個月,她問蘇寅正一個問題:「你覺得愛情跟婚姻一樣嗎?」
記得蘇寅正是這樣子回答的:「對我來說,愛情跟婚姻是連體的。」
他不愛她啊,因為沒有愛情,他最終沒辦法做到跟她跨進婚姻的殿堂。
他這輩子只結過一次婚,他這輩子也只愛過一個人。
半個月多後,莫霓還是給周商商打了電話,一個小時後,安靜的咖啡屋,莫霓把這個銀白色戒子遞給周商商。
「他們在整理事故地點找到的,可能認為這戒子是我的,所以通知我拿去警局拿了回來。」說到這,莫霓看了眼人來人往的窗外,抿抿唇,「我想,這枚戒子應該是你的吧。」
周商商默默接過戒子,銀白色的素圈,散發著淡淡的光華,映襯著周商商平靜的面容,有些模糊,就像一張油畫被水浸濕,只剩下隱隱的輪廓。
周商商匆匆離開咖啡屋,腳步凌亂地衝到一條小巷子裡,然後蹲下身子嚎啕大哭起來,聽到蘇寅正死了的時候她都沒有哭,當指尖接觸到這枚戒子,似乎有一隻手狠狠地撥了下她的心弦,不管她承不承認,有些記憶依舊鮮活地存在她的體內。
「蘇寅正,你願意娶周商商為妻嗎,一輩子珍惜她,愛護她,對她忠貞,視她為一生的珍寶,你願意嗎?」
「蘇寅正,你傻了啊,愣著做什麼,到底願不願意啊?」
「願意,我願意,商商……」
「……」
好多年前,在周商商親眼目睹蘇寅正和陳婉之的曖昧後,周商商也跑到這樣的小巷子哭過,時間飛逝,周商商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還會像那樣子大哭一次。
為蘇寅正,為她自己,也為他們有過的愛情。
假如愛有天意,如果可以回到十幾年年前,她一定要告訴那時候的周商商,不要認識蘇寅正,不要和他相愛,不要在一起。
如果什麼都沒有發生,蘇寅正是不是不會死了?
最恨他的時候都沒想讓他死,現在他怎麼可以死了,這個自私又懦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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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蘇寅正出事的那天,其實那天蘇寅正心情應該還算好的,簽了一個合同,過陣子又有好幾千萬到帳,他開車回到路上,一個小孩的球砸到了他的車窗,他打開車窗,小孩害怕地跑遠了。
然後又想起了周商商,開車回到花溪別墅。
蘇寅正回到花溪別墅很多次,卻很少踏進他和她周商商的臥室,他打開臥室里的燈,然後他立在落地窗戶前看著落日西下,血紅色的半邊天,紅霞在天際翻滾。
轉過身扭頭的時候,無意看到一張紙揉成一團夾在柜子的與牆的角落上。
柜子搬開,展開揉成團的紙,周商商娟秀的字跡映入眼帘:
「蘇寅正,你這個豬頭,怎麼還不回家?」
你怎麼還不回家,你真的不知道她其實一直等你回家嗎?
怎麼還不回家?
怎麼還不回家?
怎麼還不回家?
……
「老婆,我回來了。」蘇寅正蹲坐在窗戶前一抽一抽地哭起來,什麼時候,他不再說這句話了。
你怎麼還不回家嗎?
你是在等我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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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蘇寅正去世後的27天,周商商還是去了墓園,蘇寅正的墓前已經放著好幾束鮮花,周商商放下手中的白jú,抬頭看著墓碑上的蘇寅正的照片。
簡單的黑白照依舊可以分辨出照片上這個男人的年齡,如果周商商沒有記錯,這是蘇寅正大學的畢業照。
照片上蘇寅正微勾著雙唇,漂亮的眼睛黑幽又深邃,看著他的時候,好像都可以看到他眼裡去,仿佛裡面氤氳著許多要說的話語。
「聽說你給我寫了很多信,真的寫給我的麼,還是寫給十六歲的周商商……」周商商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不管十六歲也好,二十六歲也好,周商商都是她。
就像她多麼希望蘇寅正只是十八歲的蘇寅正,她還是要接受二十八歲的他。
周商商放下花束,離開了。
轉身的時候,一陣風兒吹過,吹乾了她臉上的淚水,就像情人的手,替心愛的姑娘輕輕擦拭掉臉上的淚花。
微風裡,照片上蘇寅正睜著黑幽又深邃的眼眸靜靜地直視前方,仔細看,裡面真的好像有很多話兒要說的樣子。
傍晚,韓崢也到蘇寅正的墓碑,放下一束鮮花,立了一會,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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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寅正去世後第二年開春,韓家的兩株山茶花開的特別好,周商商修剪枝頭的時候,四歲的糖糖跑了過來,手裡拿著一枚銀白色的戒子。
「媽媽,我撿到一枚戒子。」
周商商蹲下身子,笑著摸摸糖糖的頭:「媽媽不是告訴過你,不准亂翻大人的東西。」
糖糖點點頭:「我錯了。」
周商商捏了捏糖糖的蘋果臉,頓了頓,「別讓你爸爸知道這枚戒子。」
「可是爸爸已經知道了啊。」糖糖眨眨眼,「好奇怪啊,爸爸也說不要讓媽媽知道。」
周商商愣了下。
糖糖睜著大眼睛:「爸爸說,不要讓媽媽知道自己看到了這枚戒子。」
這話有些拗口,糖糖敘述得很慢,加上口齒依舊不是很清,周商商緩了很久才明白糖糖的話是什麼意思。
周商商跟女兒招了招手:「糖糖,幫媽媽帶一句話給爸爸。」
糖糖乖巧的點點頭。
當周商商說完話,糖糖便咧著嘴跑上了樓。
大概過了五六分鐘,糖糖又咧著嘴跑下了樓,白色的小裙子都快隨風飄了起來,後頭傳來韓太太緊張的聲音:「糖糖,慢點。」
糖糖立在周商商跟前,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傻笑兩聲:「爸爸說,我也愛你……」頓了下,下面還有一句記不得了,抓抓頭,「還有一個杯子什麼的……」
周商商笑:「傻丫頭。」
韓崢說的是----我愛你,一輩子。
全劇終
番外
劇場一
周商商和趙小柔合開了花店後生意一直挺好的,因為之前有失敗的咖啡屋經營案例,周商商一直覺得自己沒有經商天分,現在每天晚上回來看帳本,學習簡單的會計內容,突然發現這也是有趣的事情。
然而有一天她發現,花店的生意一半多都是韓崢介紹的,就像這幾天幾個大單子,S市博物館、城西會展中心、市政府……
敢情她一直都是在做政府生意啊?
周商商:「為什麼你局從來不從我這裡訂花?」
韓崢一臉認真地看著周商商,輕笑起來:「商商,我們要避嫌。」
周商商按著計算器抬起頭:「十一,你真虛偽。」
韓崢放下報紙走過來,他可以抱怨老婆每天忙於花花糙糙都快要忽略自己了嗎?
第二天,周商商接到一封訂單,對方要999朵粉玫瑰,訂單名字是牛皮糖爸爸。
劇場二
沈冰打了好幾次電話過來,意思讓周商商帶著牛皮糖回家坐坐,周商商真的很少回宋家,韓崢也不喜歡老婆回這個娘家,鑑於宋家實在催了太多次,面子上過意不去,周商商和韓崢只好帶著牛皮糖回了一次宋家。
那天宋茜也在家,糖糖這個自來熟特別喜歡賣乖,在宋林生面前賣乖,在沈冰面前賣乖,走到宋茜跟前的時候,睜著大眼睛打著轉兒,不敢賣乖了。
牛牛是三個裡面最懂禮貌的,宋林生問他什麼就回答什麼,一板一眼的小大人模樣;皮皮呢,一直埋頭吃著沈冰做的蘇州糕點。
周商商一直對宋林生不夠了解,也真心覺得宋林生偶爾露出的祥和目光有些違和感,其實她和宋林生,雖然有血緣關係,卻是真的沒什麼父女情份而已。
回去之前,沈冰單獨把周商商叫到小客廳里喝茶,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聽沈冰講了一個故事,關於張琳,宋林生的故事。
其實沈冰講的故事跟周商商自己猜測得差不多,故事很簡單,如果不是有了她這個意外。
張琳和宋林生是一對根基淺薄的戀人,門不當戶不對,分手後各自嫁娶,宋林生娶了沈冰,張琳嫁了周長安,張琳因為沒捨得孩子,留下了她。
周商商不是一個八卦的人,對自己父母的八卦更不敢興趣,臨走前,沈冰說:「其實你媽媽一直是你爸爸心裡的遺憾,你應該多回來走動走動。」
周商商沒說話,笑著離開了,坐在車上,糖糖問媽媽:「媽媽,我們什麼時候再來看外公啊?」
周商商想了下:「明年吧。」
開車的韓崢猛地輕笑出聲,對糖糖開口道:「外公外婆有自己的生活,我們不能常常打擾他們,而且如果糖糖常常跑到外公家,爺爺奶奶可是會傷心的,糖糖想看到爺爺奶奶傷心嗎?」
糖糖趕緊搖搖頭。
劇場三
三胞胎一向是耀眼矚目吸引路人眼球的,牛皮糖四歲的時候,一家五口出口基本也不需要帶外人了,以前出門也都還需要帶個保姆看護應應急。
牛牛皮皮會走路後就不愛大人抱了,糖糖相對嬌氣些,所以他們出門的情況基本是韓崢抱著糖糖,周商商牽著牛牛和皮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