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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5:04:28 作者: 隨侯珠
「商商,真的別怨你奶奶,她心裡越是遺憾你不是她的親孫女,有些事越過不了自己這一關,至於送走你……」何嫂說道這裡的時候,摸了摸眼淚,「我想她應該是不想拖累你。」
「你奶奶在送走你之前就有糖尿病,她跟我說過一次,與其讓你跟著她這個兇巴巴的病老太太,還不如讓你回到你親生父親那裡……」
「……」
有人開始念誦哀悼詞,一個字字落在周商商心裡,哀悼詞追憶了蔣愛玲的一生,歌頌了她的品格,現場不少人都哭了,周商商低著頭,一塊手帕遞到她跟前,蘇寅正略沉重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商商,別太難過,你奶奶並不想看到你這樣子。」
周商商對蘇寅正的手帕熟視無睹,就在這時,工作人員領著一人進來,周商商低著頭,只看見那人漆黑的皮鞋。
「商商,節哀。」一道熟悉的聲線飄入她耳畔,周商商抬起頭,是韓崢。
黑色長褲,黑色西裝,頭髮剪得極短,面容嚴肅,眼神深沉,又寬又深雙眼皮今天變成了三條褶子。
韓崢上先跟蘇寅正握了握手,然後上前一步,給了她一個擁抱。
十秒鐘不到的一個擁抱,周商商的臉貼在韓崢的胸口,落了幾顆眼淚。
韓崢鬆開手,與蘇寅正對視,轉頭看了眼右側第一個花圈,輓聯左邊寫著的「孫女婿蘇寅正敬輓。」
韓崢收了收視線,對著蔣愛玲彎了三個躬,離開之前,重重拍了一下蘇寅正的肩膀,走了。
蔣愛玲將周家的兩套老房子留給了周商商,其餘家產全捐獻給了B市的一所兒童福利院,院長告訴周商商,她們要用蔣女士的捐款蓋一所圖書館。
周商商回S之前,也從自己戶頭劃了一部分錢給這所福利院,打款的時候,備註上寫了這錢是孩子們的購書款。
臨走回S市之前,周商商還是去了周長安和張琳的陵園。這次立在他們墓碑跟前,周商商倒沒什麼話可以說,不比前兩次她和蘇寅正一塊來的時候,每次都可以嘰嘰喳喳跟他們說很多話,說自己現在有多好,說蘇寅正有多好,說再過幾年就可以給他們帶個外孫帶過來給他們瞧瞧。
周商商在陵園坐了會,日落西下的時候回酒店,回房的時候在門口遇上蘇寅正,她難得對他笑了下,然後開口說:「這段時間,謝謝你了。」
蘇寅正望著她,黑漆漆的眼珠轉了下,平靜地開口,好像經過深思熟慮一樣:「商商,我們……復婚吧。」
周商商扯著嘴角,微微酸痛。
蘇寅正走到她跟前,從自己小拇指上摘下銀白色戒子,拿起周商商的左手,要把戒子戴到她的無名指上。
周商商抽回自己的手,淡淡開口:「寅正,別搞笑了。」
蘇寅正面色沉寂地看著她:「商商,你一個人了。」
「哪又如何?」周商商盯著蘇寅正的眼睛,「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跟你在一起,還不如一個人。」
蘇寅正垂眸:「我們再彼此一個機會,好好開始……」
周商商輕笑了兩聲,拿過蘇寅正手上的戒指,看了看,也伸手摸了摸,這戒子是蘇寅正在北京第一年送給她的生日禮物,999純銀,記得買來的時候不到140塊,那天蘇寅正硬要給她換成鉑金,那時她是怎麼說,我就喜歡戴銀飾,我老家說銀可以去風避邪呢。
這個戒子,她落在花溪別墅沒有帶走,沒想到居然在蘇寅正這裡,周商商拿起戒子,再次看了看,又摸了摸,然後狠狠地往牆上砸去。
蘇寅正猛地轉頭,戒子「哐當」一聲,戒子從白牆上反彈到地上,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然後在地上反轉了三圈,滾遠了。
「蘇寅正,在我心裡,我早當你已經死了,很早就死了。」周商商眨了下眼睛,低下頭,又重複了一遍,「很早之前,我就當蘇寅正已經死了。」
那個愛她,疼她,只愛她,只疼她的蘇寅正,已經死了,死在她和他同樣死掉的愛情和青春里。
周商商學校那邊請了兩個星期的假,第二天就要趕回去上課,她坐夜航班回到S市的時候已經十點多。
11月份,S市的天氣逐漸轉冷,周商商在機場攔的士的時候,夜風涼涼地吹在她臉上,望著花花綠綠的廣告牌子,她搓搓臉,周商商,你真的要加油了!
周商商第二天是精神抖擻地去附小上課,5厘米高跟鞋健步如飛地走在校園裡,周商商想,人就是要活個精神。
以前她一天上上四節課已經累得四肢發軟,今天連續六節課下來,依舊面帶微笑。
最近請產假的女老師就有兩個,另外辦公室里爆出來一位女老師也懷孕了,大家感慨說今年是生子年,大夥就湊在一塊了。
周商商聽到這裡的時候笑了笑,然後有位男老師打趣她:「周老師,你呢,是不是也要趕個熱鬧?」
周商商趕緊搖搖頭:「我沒呢。」
「不會吧。」男老師格外誇張,「美女也沒有男朋友啊?」
周商商有點兒尷尬,這時一個女老師替她打抱不平,踱步到男老師跟前,冷笑兩聲:「我說鄭老師,鄭賤嘴,你能不能每天來學校之前好好漱漱口,把嘴巴洗得乾淨點啊!」
「王老師。」鄭老師趕緊站起來賠笑。
鄭老師和王老師是一對,談了六年,大學四年,工作兩年,王吉兒說她要談滿10年再結婚,周商商聽了,本想說沒必要,感情經不起拖。
轉而一想,感情這事根本沒有經驗之談,只有幸運和不幸運而已。
王吉兒每次說到鄭俊肖的時候,只要提到他的賤嘴,都是一臉憤恨表情:「你說世上怎麼會有一張那麼賤的嘴,昨天他說如果我再炒股肯定被套牢,結果早上我的買的幾隻股全都跌停了,你別以為他懂大盤啊,他連什麼是K線圖都不知道;還有前陣子,我家裡養的幾隻熱帶魚,也是被他的賤嘴一說,然後第二天翻白肚了。」
周商商聽著王吉兒的抱怨,說:「可能湊巧吧。」
月底,周商商蹲在廁所看到一排紅槓的驗孕棒,耷拉著腦袋,拳頭握了又握,仰頭望著白色的天花板,鄭俊肖,果然天生賤嘴啊。
周商商又將頭擱在膝蓋上,感受到自己的胸口不斷起伏,她真的好久沒有這樣子生氣,這樣純粹的氣憤,胸口像是被點燃了一把火,火焰格外旺盛。
周商商站起來走到洗手盆跟前,對著洗手盆鏡子前氣急敗壞的女人,低頭看著牙刷杯里還沒處理掉的某人的牙刷,她伸手拿起這根藍色牙刷,然後狠狠地丟到垃圾桶里。
周商商深呼吸一口氣,這是個什麼事兒啊,千刀萬剮,也不解恨啊!
第五十章
11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六,周商商可以說是在極其忐忑和憤怒中度過的。
她經期一向很準,這次推遲一個多星期還有沒來,膽戰心驚地跑到藥店買了一盒驗孕棒。
然後實驗報告如下:
第一支,弱陽性。
第二支,陽性。
第三支,陽性。
第四支,陽性。
第五支,陽性。
……
周商商對著一排紅槓,如同一個晴天霹靂在她頭頂爆炸,讓她一下子醒聵震聾過來,她的整個世紀頓時只剩下噼里啪啦的聲響,然後還有個該死的聲音一直在她耳邊叫囂著:「玩火自焚了吧,玩火自焚了吧……」
周商商從衛生間出來,半躺在沙發上,大腦經過太強烈的刺激已經處於癱瘓狀態,連同她的面部表情,也癱瘓了下來。
周商商抿著唇,雙眼無神,一動不動躺在沙發上,良久良久,然而只要大腦恢復轉動了,滿腔的憤怒立馬湧上來,所以一個下午的時間,客廳周邊能摔的東西基本上沒有可以倖免於難的。
周商商閉著眼睛,咬咬牙,她終於明白那天,韓崢話里的對不起到底對不起什麼了,周商商用頭撞了兩下沙發,只要一想到那人,牙齒便忍不住的打顫,憤怒的火焰像是從骨頭fèng里,嘶嘶地往外冒著。
晚上,周商商還是出門吃了點東西,立在玄關鞋柜上換鞋的時候,還是挑選了一雙平底單鞋,走路的時候,雙手時不時碰一下自己的腹部。
這心情,難以形容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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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底最後的這個周末,韓崢過得還算滋潤,大小聚會,酒桌飯局麻將桌,都格外春風得意。周六的時候家裡還有一喜。
不過韓同志一直沒有走失戀的狀態走出來,很多事情容易見景傷情。
以前怎麼理解不了名句「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的韓崢,早上看到門口梧桐落葉飄零了一地,也會微微感到了別樣的傷感。
這一天,韓崢喝他堂弟小兒子的滿月酒,酒桌上,韓笙抱著兒子樂呵呵逢人就說:「我兒子像我吧,這眉眼,隨我,這鼻子,隨我,這嘴,也隨我……」
韓崢聽著耳朵發膩,當韓笙抱著兒子特意到他跟前顯擺的時候,韓崢也給面子地看了幾眼,還抱了抱,韓笙兒子軟綿綿的貼在他胸膛,一張小臉皺巴巴的,眉毛稀疏,眼睛眯成一條線,鼻子根本見不著鼻樑,嘴角流著透明液體。
他抽笑兩下,把兒子還給韓笙時,說:「還真跟你挺像的。」
韓笙聽了開心啊:「堂哥,你啥時候定下來啊,也給我生個侄子侄女來著啊……」
韓崢笑,滿面春風地看著韓首長:「哥,笙子催你早點生個呢。」
多年光棍的韓首長抬眸,輕飄飄地看了眼韓笙,韓笙呵呵笑了下,抱著兒子離開了。
滿月酒出來,韓崢喝的有點高,晚上又被鴨子華駒他們叫出去湊桌,打了一個通宵的牌,運氣好到爆,鴨子扯著嗓子念著:「十一啊,你是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啊。」
韓崢淺笑,也不反駁,該贏的錢照樣贏,玩了一個通宵出來,眼睛都紅了,走到洗手間洗了把臉,心裡空蕩蕩的,走到外頭,一陣冷風吹來,像是吹進他的胸口裡去,嗖涼嗖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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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最後的一個星期的周末,蘇寅正過得也不錯,周五坐著頭等艙到韓國簽了個合同,周六回來的時候,門口堵著一個人,陳婉怡看到他,立馬撲到他懷裡,帶著哭腔:「寅正,我等了你一宿了。」
「……」
感情的事啊,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就像一條生物學上的食物鏈,強大的吃掉弱小的,自信的人都以為自己處在食物鏈的最頂端,然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萬物皆有定律,感情的事也一樣,同樣是符合自然規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