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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4:41:11 作者: 初禾
痕檢師在勘查完畢之後連聲嘆息,「所有磚木屋和山洞都沒有必要的清潔設備,水是從村里扛上來的,一個桶,一根管子了事。裡面空氣混濁,血腥氣到現在也沒有散。血跡隨處可見,我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屠宰場也不過如此了。」
「屠宰場」三個字讓所有良知尚在的人憤怒,但鎮民和「匠師傅」們卻認為將「沒用」的女嬰送去山中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搜索仍在進行,羅雪燕知道很多事,但不知道「匠師傅」們是如何處理女嬰的屍體。沈尋懷疑她們被集中掩埋在某一處,明恕卻突然想到了之前審問牛天藍時,從牛天藍口中聽到的關於殯儀館的一句話。
這個以吃女人嘴唇為樂的惡魔認為,殯儀館是最好的毀屍滅跡之處,在殯儀館工作的人在處理屍體這方面有天生的優勢。而管理再完善的殯儀館都有漏洞,只要學會利用漏洞,將被害人的屍體混進去焚燒就是一件再方便不過的事。
這裡與冬鄴市相距遙遠,但誰能斷定,這附近的殯儀館裡沒有惡魔?
明恕回到肆林鎮的中心區域。由於無法立即將鎮民轉移到夏西市,警員們在羅一純的院子裡搭建了一個臨時警務站。不久前還仗著人多勢眾囂張不已的鎮民現在已經消停了——這些人不怕單槍匹馬的警察,不怕普通的民警,他們有的是眼力,在被荷槍實彈的特警包圍時,大約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一組特警手持步槍在院子外巡邏,明恕和他們打了聲招呼,進入院子裡。
「女孩子生下來沒用的,幹不了重活,又不能為家裡傳宗接代,還要張嘴吃飯,我們家哪裡養得起那麼多女娃。」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木然地說——她說的是土話,那些不停從她嘴裡吐出的字像一個個惡毒的咒語,而在一旁翻譯的當地女警已經哽咽。
「你知道你的孩子被帶走後,會經歷什麼嗎?」明恕問。
女人的神情幾乎沒有變化,「知道的。」
「知道什麼?」明恕右拳捶在桌上。
女人被嚇了一跳,支吾道:「會,會成為神子。」
明恕反覆向翻譯確定,得知女人想表達的是天使、精靈。
「那你知道她們都已經死了嗎?」明恕強忍著怒氣。
「知道啊。」女人居然笑了,「她們的魂魄成為神子,保護需要她們的人。去大城市裡,過好日子。」
一些人看淡生死,是因為他們一生經歷了太多,已經能夠豁達地面對一切。而另一些人看淡生死,僅僅是因為愚蠢!比如說肆林鎮裡這些明知女兒被殺死,卻從不反抗,並不斷生育的女人。
明恕迫切地想要抽菸,將煙霧抽進肺中,這樣也許會好受一點——即便蕭遇安不准他抽菸,這半年來在蕭遇安的監督下他已經不怎麼抽菸。
「賣掉一個女嬰,你能得到多少錢?」明恕繼續問。
女人伸出右手,五個因為常年幹活而粗糙黢黑的手指張開。
「500元。」
在肆林鎮,一個女嬰,只值500元。
不,準確來說應該是,肆林鎮的父母賣掉他們的女兒,只能換來500元。
500元就能買一條生命。而由她們的血製作的「鬼牌」能夠賣到幾萬、幾百萬,甚至有熱衷這種邪術的富人,不惜花千萬元購買。
這些「善人」所支付的錢,足夠養活一個被拋棄的女嬰。
羅雪燕的父親羅雪剛也在被審問之列。
面對明恕時,他眼中多的是憤恨。聽到「羅雪燕」三個字,他竟然咬牙切齒。
「是你將激素藥片帶回家,讓羅雪燕的母親哄騙她服下?」明恕說:「你明白激素的意思嗎?你知道一個12歲的女孩使用激素,她的身體會承受多大的傷害嗎?」
羅雪剛冷哼,語速極快地說了一堆。
女警緊捏著拳頭,「他說,在農村,豬如果老是不肥,就要用藥催肥,不然賣不出好價錢。羅雪燕那麼瘦,一直不發育,不發育就不能懷孕,所以必須給她吃藥。」
從警多年,接觸過的變態嫌疑人不計其數,但人性泯滅至此的群體,明恕找不出來第二個。
所有接受審問的鎮民都不認為自己在犯罪,甚至有人認為自己是在積德。一個通宵,明恕聽得最多的話是——我們窮啊,女孩養著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要嫁人,不如賣個好價錢。
就連羅一純,都曾經放棄過自己的孩子。
她是所有孕婦里最年輕的一位,懷中的胎兒6個月了,開春之後,她就將生產。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成為母親。去年秋天,她就生下了一個女嬰。而她今年也只有17歲。
尚未降臨在羅雪燕身上的災難數年前就成了她的噩夢。
肆林鎮並非剛開始對少女們使用激素,羅一純正是上一批受害者。
17年前她出生在肆林鎮,沒有被殺害,而是作為「生育資源」活了下來。14歲時,她被注射了大量激素,身體開始加速發育,然後是懷孕、生產,生下的女嬰被製作為「鬼牌」。
部分購買「鬼牌」的有錢人有種特殊癖好——喜歡年輕的母親。
他們認為,母親越年輕,就越乾淨,生下來的孩子就越具有神性,越容易幫助自己實現願望。
「匠師傅」投其所好,將年輕母親的孩子炒出天價。羅一純上一個孩子賣出了肆林鎮迄今為止的最高價。保護向韜和羅雪燕時,羅一純之所以敢獨自面對喪心病狂的鎮民,用尖刀對準自己的腹部,就是知道他們不敢對自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