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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4:41:11 作者: 初禾
    李春燕面容蒼老,早已不復十多年前令年輕小伙爭先追逐的明麗,枯黃的頭髮遮住她半張臉,她輕輕撥了撥,聲音帶著哭腔。

    「你們是大城市裡的人,你們不明白,村長在我們這種地方,就是舊時代的皇帝。李書顯是村長的兒子,那就是太子。我眼睜睜看著李書顯找來的人把良友、阿伯打死。李書顯威脅我,說我如果不給他作證,我的父親和兄弟也會被人打死,我也會被他們輪流強暴……」

    裡屋里,傳來老人壓抑的哀嘆。

    「李書顯問我——『你信不信我可以一手遮天』?」李春燕抬手擦掉眼淚,但又有新的眼淚涌了出來,「他說,在霞犇村,他和他老子就是王法,他有本事殺良友和阿伯,就有本事殺我全家。他還說,他家在縣裡也有關係,縣裡都要賣他爸一個面子。」

    說到這裡,李春燕揚起臉,透過窗戶望向外面平靜的海,「你說,我們這樣的人,和那些擱淺在海灘上的魚什麼分別?良友和阿伯已經死了,我除了屈服於李書顯,還有別的選擇嗎?」

    沈尋說:「現在你有了別的選擇。」

    李春燕緩緩起身,在昏暗的光線中顫慄,「我的身體已經被李書顯廢了,他作踐我,強迫我,我以為這一輩子都看不到這個惡棍付出代價。幸好,幸好你們來了。我等你們,已經等了太多年。」

    沈尋嘆氣,「抱歉,是我們來遲了。」

    經過層層調查,霞犇村與源海縣官黑勾結的鐵證浮出水面。李書顯的父親李漁戈——目前在陸海市任職——涉嫌謀殺、受賄、濫用職權、組織黑社會,被隔離調查。李書顯本人也在海陸市被控制。當年偵辦李家父子一案的警察承認,現場線索清晰,作案者就是李書顯找來的打手,但迫於李漁戈的壓力,還有得到的好處,才提出兇手是外鄉人這一說法。

    隨著偵查的進行,霞犇村陸陸續續有村民站出來,指認李書顯、李漁戈的罪行,源海縣沉積十多年的黑幕因冬鄴市高校宿舍殺人案,被一絲一絲抽出,曝光在公眾的視野中。

    特別行動隊還要在源海縣待一段時間,沈尋的意思是既然來了,就不能放過任何一點齷齪,要將源海縣乃至海陸市的黑暗一網打盡。

    「也好,小地方的齷齪最磨人,是該好好清除一下了。」蕭遇安拿著手機站在窗邊,太陽的金輝落在窗外的樹枝上,也落在他身上,「如果你們查清李紅梅家的真相就走,我這邊有個責任心極強的傢伙就要不樂意了。」

    「明恕吧。」沈尋低笑,「轉告他一聲,霞犇村、源海縣包在我身上,如果他實在是想來,那也沒問題,特別行動隊的大門隨時向他敞開。」

    「現在恐怕不行。」蕭遇安也笑,聲線比沈尋低沉,「他手上還有一樁案子沒有了結。」

    「阿嚏——」明恕打了個噴嚏,自言自語道:「誰又在說我?」

    蕭遇安給他放一天假,他一覺睡到上午10點多,扭頭一看,床上只剩自己一人了。他挪去蕭遇安躺過的地方,又抱住蕭遇安的枕頭嗅了嗅,不管是被窩還是枕頭,都已經沒有餘溫。

    這說明蕭遇安很早就起來了。

    他又躺了一會兒,套了條睡褲,搓著頭髮一路走到客廳,又走到廚房,連喊了三聲「哥」,都沒得到回應。

    他努了下嘴,確定蕭遇安已經丟下他,獨自去刑偵局了。

    「好像你不用休息似的。」明恕嘀咕著走去衛生間洗漱,還沒漱完口就聽見肚子叫了一聲。

    「哎,餓了。」他咬著牙刷,看著鏡子裡那張睡眼惺忪的臉,忽然想起昨天被拍下的那張「不雅照」,愣了一下,然後自個兒瞎樂起來,用不知道什麼調子糊裡糊塗地哼唱道——

    「好東西,好東西,你是一個好東西,好呀好東西……」

    洗完臉,他仔仔細細地颳了個鬍子,去廚房關掉灶上小火燉著的鴿子湯,解開蓋子一聞,「嘖,真香。」

    姐姐蕭謹瀾最近沒有來過,家裡也沒有鴿子,這鴿子只能是蕭遇安大清早去菜市場買回來的。

    明恕舔著嘴唇,咽著口水,拿出一隻吃飯用的碗,剛想舀,發現不夠大,一碗一碗地盛太麻煩,索性找來盛湯的大缽,將鴿子帶湯全都倒了出來。

    倒完了才看清楚,居然有兩隻鴿子。

    「我操。」明恕握著筷子,「我在你心中就這麼能吃嗎?一下吃兩隻?要不給你留一隻吧?」

    十分鐘後。

    明恕吃完了第一隻,看了看大缽里的第二隻,想法就變了,「哎,剛才忘了夾出來,已經沾上我的口水了,而且鴿子還是趁新鮮的時候吃最好,留到晚上味道就變了,我還是幫你吃掉吧。」

    又過了十分鐘。

    明恕將筷子放在只剩骨頭的大缽里,癱在座位上揉肚子。

    「嗝——」

    「我也太能吃了。」

    「你真了解我。」

    12點過,明恕已經哼著歌收拾好廚房和客廳,還把自己和蕭遇安換下的衣服洗了。

    所有家務事裡,他對「洗」最擅長,洗碗、洗衣服、洗水果,不僅速度快,洗得還特乾淨。

    究其原因,不是因為他勤勞,而是因為他不會做飯。

    蕭遇安承包了家裡的伙食,他樂意給蕭遇安洗衣服。

    晾好最後一件衣服時,他提了提褲子,發現褲沿都快滑到股縫那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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